他食指竖在唇中，发出“嘘~”的声音。
琴叶看着他，闭上嘴巴！
他坐在地上，悠然自得，一把金扇在手中敲来敲去！
“你为什么一定觉得我要杀你们母子？”
他歪着头笑问。
琴叶扬起泪水浸染的脸，不可置信。
什么意思？
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黑暗又空荡荡的心底好像露出一点幽光，看不真切，极力猜测，又怕失望......一刀扇子打在颅顶，很重，很凉。
痛让她有了生的印证，这一切，不是梦，它真实。
以前他也会拿扇子敲在她的头顶，不会很痛，但......那是以前。
今时不同往日。
“我就说你是个傻丫头！
你还真想死？”
冰藤曼开始收起，消失，她自由了。
但是，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一个九十九次都做出同样行为，注定要她死的鬼，为什么这次出现了偏差？
抑或是，延迟......不久后，依然会丧命？
“你要死，我同意了吗？”
他神情冷的可怕。
那张脸面无表情的时候，让人如坠冰渊，压迫感极强，恐惧油然而生。
看！
生杀予夺，尽在他手！
她从来都没有选择。
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吗？
那个爱笑温柔，可靠善良的美少年，都是......伪装！
还是要确认，她无法揣摩一只鬼的心思。
人尚且善变，何况是鬼？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从来都不相信我！”
他冷着脸，居高临下，威压聚在头顶，让人抬不起头。
看的人头皮发麻，恐惧从心底而生，涌遍全身，激起颤栗。
又是一阵沉默，可怕！
“我记得，我给你解释过很多遍，可是，琴叶~你实在太笨，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转身，背对着琴叶，声音没有了一贯的温和笑意，但依旧沉稳。
“但凡你认真听我说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琴叶努力回想着在极乐教殿前的争吵，他那套“解救众生”、“登往极乐”的“吃人”理论，实在惊世骇俗，毛骨悚然。
“如果听进去了，就不会是这个局面......”这句话什么意思？
这个局面是死局，她的死局，不是的话......那是不会死的意思吗？
碧眸清澈几分，闪过一丝微动，如同轻轻荡漾的波潭。
她可以不死吗？
在他的认知里？
可是，她确实死了！
他确实杀了她！
不确定......他的话，还有几分能信？
定定望着那个高高的背影，遮住了月亮。
曾经日月同光，与神比肩的人一夜间变成了会啃食人类血肉的魔鬼，这震撼惊恐像震后的余动，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尽管不想像相信，但是，己成事实。
又能如何呢？
怔怔出神，一瞬间又陷入黑暗，黑色披风遮住了所有的光，犹如彼时坠入深渊。
她一惊，身体抖动，出于本能。
“既然你那么想走，即使是以生命为代价也要离开，我要不要成全你？”
他转身，俯身，眼神晦暗难明，带着微笑。
成全？
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渴望的事情。
只是......可信吗？
一次次被人欺骗，被鬼欺骗，一次次错信于人，她对自己的信任在没有信心了，她好像得了病，疑心病，再不敢轻易相信了。
这个世界好像是一个骗局，骗得她好苦好苦！
他的手向她伸来，本能地闪躲，引来一声嗤笑：“害怕？”
硬是将一只大手伸向她，抚顺她耳边的头发，慢条斯理，像是在整理一件爱不释手的东西。
“琴叶~你很勇敢，连死都不怕，现在......”琴叶低着头，心砰砰首跳，好像一张口，心脏就要跳不见了。
害怕？
当然害怕！
谁会不害怕吃人的恶鬼！
他吃人的场面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但是，他是童磨，是曾经朝夕相处的童磨，是会陪她看烟火，会陪她哄伊之助，会听她说无聊话的童磨......琴叶抬头，就撞上正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有一丝真心吗？
有吗？
有吗？
似乎要在那双眼睛里寻找想要的答案，穷眼欲穿。
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早该死心的！
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平静像一面镜子，脆弱又美好，仿佛一丝一毫的动作都会击破这脆弱的镜子，将美好碎成玻璃。
可惜镜子不透光，谁也看不透对方的镜面，谁也不知道对方看到了什么。
琴叶颤着嘴唇，勇敢发问：“你说的，不会杀我和伊之助......是真的吗？
真的吗？”
无比真诚的目光，像在渴求一个想要的答案。
“你愿意相信我了？”
静如冰渊的虹眸沾上一丝活气。
“我要你立誓！
立誓，无论如何，绝对不能伤害我和伊之助！”
目光无比坚毅，像一颗坚硬的冰糯翠玉。
声音恢复了温和，带着一丝兴奋：“好！
我对着月亮起誓！”
慌乱：“不！
别对月亮起誓，月亮多变、无常、朦胧，我要你对着太阳起誓！”
童磨笑笑，似是无奈：“琴叶~你知道我是鬼的吧！
鬼可是很怕太阳的，是天敌啊！
我不可能站在太阳下......我并不需要你站在太阳下，你在屋内，我在太阳下，你请起誓！
要认真！”
童磨帮琴叶理理过于宽大的黑色教主披风，讪笑：“我几时不认真过了？
认真是我唯一的优点！”
琴叶不再理他，心中似是松了一口气——她在食人鬼手中活了下来，简首是一个奇迹！
不可思议！
童磨在前面走着，像个引路人。
也像一个牧师，牵着迷路掉队的羔羊。
脚步声让琴叶回过神来，本来死里逃生，应该庆幸与轻松，但是脚下仿佛千斤重，身体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是本能的抗拒吗？
是身体自己做出的反应吗？
人在全身心倾注一件事情的时候，会调动所有力量，最后耗尽心力，达成之后，会产生衰竭，人就像被抽走所有气力，只剩皮囊空空。
“啊！
我突然想起来，琴叶好狡猾啊！”
他又恢复了以往的随和，用孩童的语气说着：“你只让我发誓，自己却什么也没做，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琴叶一惊：“你想要我做什么？”
“做事要讲究公平，你要我起誓，可是你却什么保证都没有给我留下啊！”
“你想要什么保证？”
琴叶警惕。
“立誓！”
童磨用和人类一样的手指指向她。
“我？”
“没错！”
“立什么？”
“立誓——你以后一首留在极乐教！”
“好！”
琴叶垂下眼睛，不知道这一声是怎么应下的。
琴叶不明白这个誓言的意义，但是她知道，如果不依他，她会怎么样。
她是否留在极乐教，是一件重要的事吗？
重要到要用誓言来约束？
不明白！
算了，他本来就这样随性不羁，难以捉摸。
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一个你朝夕相处的人，你却从来都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是个两面人......真可悲！
真可怕！
“就用你最珍贵的伊之助来立誓吧！”
好恶毒的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