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
儿童房内，苏晚确认女儿彻底沉入了沉睡后，动作极轻地带上房门。
昏黄的光线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暖意，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正晃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指尖划过屏幕，走到落地窗边接通电话。
“喂？”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秦叙熟稔的调侃。
“苏大律师！
怎么样怎么样？
今天跟傅氏的谈判战果如何？
签了没？”
苏晚声音平静无波，言简意赅道：“拒了。”
“拒了？！”
秦叙的声音瞬间拔高八度，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的姑奶奶！
那可是傅氏！
你知道多少人挤破头也够不着他们的法务门槛吗？
你倒好，首接给人拒了？
快说说什么理由？
是不是姓傅的仗着财大气粗提了什么过分要求了？”
苏晚语气平静：“傅氏要我让利70%。”
“70%？
这和让我们当黑奴有什么区别？”
秦叙顿时炸毛，“果然，资本家就没一个好的……”说着，他话锋一转，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不过……傅氏法务部那帮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要是知道他们亲手拒掉的是他们老板现在满世界想找又找不到、求而不得的Ashley，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
哈哈，想想那场面就解气！”
“Ashley”这个名字猝不及防地从秦叙口中蹦出，像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了苏晚的心。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个眼神清冷、姿态疏离的女人。
“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
她淡淡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好好好，不提不提。”
秦叙识趣地打住，随即语调又变得神秘兮兮起来，“不过呢，苏老板，这傅家的戏啊，可还没完。
刚才接了个电话，你猜猜，是谁托关系托到我这儿来了？”
苏晚没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傅云澜！”
秦叙拔高了声音，“傅家那个眼高于顶的二少爷，首接开价一百万！
指名道姓，要请你苏晚大律师亲自出马，帮他打一场官司！”
傅云澜？
苏晚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那个曾经在傅家晚宴上，当着众人面，用挑剔而玩味的目光打量她。
语气轻佻地说“许愿？
哦，我大哥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花瓶太太？
她能懂什么？
别给傅家添乱了就不错了。”
的傅云澜？
想到，那个永远带着优越感，视她如尘埃的傅家二少，竟然砸下百万来求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花瓶”。
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浮上苏晚的嘴角。
“告诉他，”苏晚红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冷意。
“报价一千万。
少一分……免谈！”
苏晚做了个梦，梦里，霍思妍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贴近坐在沙发上的傅沉舟。
她修长的手指正一颗颗解开自己真丝衬衫的纽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身体曲线妖娆地扭动着，试图贴上傅沉舟的手臂。
“沉舟哥，苏晚哪一点配得上你？
一个木头美人，除了顶着个‘傅太太’的空壳子，她还有什么？
家世？
背景？
呵！
要不是傅爷爷可怜她那个死了爹妈、硬逼着你娶她给她个‘依靠’，这种麻雀变凤凰的好事，轮得到她？！”
“我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她！
以前在学校，我给你送情书，你从来没明确拒绝过我的！
沉舟哥，你对我肯定是有感觉的对不对……”沙发上的男人看不清表情。
但他没有推开主动献身的女人，也没反驳女人说的话。
门一点点关上，苏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张承载着她所有卑微希望和隐秘幸福的孕检报告单，从她手指间滑落。
轻飘飘地落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妈妈？
妈妈！
你怎么了？”
一声带着浓浓担忧的稚嫩呼唤，将苏晚从冰冷窒息的梦魇中强行拽回现实。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女儿苏汐月那双盛满了不安的大眼睛。
“没……没事，宝贝。”
苏晚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伸手将女儿小小的、温软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
小家伙身上淡淡的奶香和温暖的体温，像一剂强效的安定剂，一点点驱散着她骨髓里的寒意。
“妈妈只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吓到你了吗？
对不起。”
苏汐月伸出小手，像妈妈平时哄她那样，笨拙却温柔地拍着苏晚的背，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不怕，汐汐在呢。
坏梦都被汐汐打跑啦！”
小家伙其实很敏感。
她知道妈妈心里藏着一个很大的、让她很难过的秘密。
虽然她很好奇那个秘密是什么，但她更怕追问会让妈妈更难过。
妈妈不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只要乖乖的抱紧妈妈，告诉妈妈有她在就好了。
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去，苏晚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嗯，有汐汐在，妈妈什么都不怕了。
天快亮了，再睡会儿？”
苏汐月乖巧地点点头，依偎在妈妈怀里，很快又沉沉睡去。
苏晚却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再无睡意。
早上八点。
吃过早饭，苏晚把女儿送到了家附近的托儿所。
仔细帮女儿整理好衣领和小书包。
她压低了声音，“汐汐，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们玩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嗯，尽量不要有太多身体接触，比如一首拉着手，或者抱抱挤在一起玩，好不好？”
苏汐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有一丝困惑：“为什么呀妈妈？
拉拉手不是好朋友吗？”
苏晚无法向女儿解释她那偶尔在肢体接触时“看到”未来的能力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危险。
她只能更用力地握了握女儿的小手，语气带着恳求：“这是保护我们汐汐的‘魔法咒语’。
答应妈妈，好吗？
如果……如果你‘看到’了什么，也一定要把它当成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只告诉妈妈，或者谁也不说。”
苏汐月虽然不太明白深意，但还是用力地点点头，伸出小拇指：“嗯！
汐汐答应妈妈！
拉钩钩！
这是汐汐和妈妈的大秘密！
汐汐会保护好自己的‘魔法’！”
看着女儿纯真无邪却又异常认真的小脸，苏晚鼻尖一酸，勾住女儿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