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着地板上屏幕碎裂的平板，那画面却在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我，站在那口地狱之锅前，虔诚地搅拌。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我扑到垃圾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胆汁混合着酸水灼烧着喉咙，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睡衣，粘腻冰冷地贴在背上。
“不…那不是我…不可能…”我瘫软在地，抓住陈默的裤脚，像抓住唯一的浮木，“是陷害！
是有人假扮我！
或者…或者催眠？！
对！
林薇！
一定是她搞的鬼！”
陈默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
他慢慢抽回腿，弯腰捡起平板，尝试按了几下，屏幕彻底黑了。
“演技不错，李哲先生。”
他语气平淡，“可惜，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你的瞳孔放大、出汗、战栗，都表明你极度震惊，并且，”他顿了顿，“认出了画面里的人确实是你自己。”
“我没有！”
我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我他妈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我们就需要弄清楚了。”
陈默看了一眼手表，“在你无法自证清白，并且与两起严重罪案产生首接关联的情况下，根据程序，我需要带你回部门进行进一步调查。”
“调查？
什么部门？
你根本不是普通警察！”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一个负责处理‘特殊’案件的部门。”
陈默从后腰摸出一副亮锃锃的手铐，金属冷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希望你配合。
否则，我不介意采取强制措施。”
手铐。
他要铐我。
把我当成罪犯。
巨大的屈辱和恐慌淹没了我。
母亲的头骨，梦游的画面，林薇的断指……所有碎片在我混乱的脑子里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任何合理的真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之前离开的那个年长片警回来了，脸色更加难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蓝色制服、戴着“现场勘查”胸牌的人。
片警快步走到陈默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着什么，眼神不时惊疑地瞥向我。
陈默的眉头微微皱起。
“……确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他问。
“刚接到反馈。
电信公司那边的记录调出来了。
李哲的手机号，在昨晚凌晨2点01分，确实有一个拨出的电话，持续时间大约三十秒。
接收方是……”片警的声音更低了，但我依稀捕捉到了几个字眼——“……公共电话亭……西区……废弃工业园那边……”凌晨2点01分？
那差不多就是我第一次“梦游”进入陈默家之前！
我猛地抬头：“电话？
我打了电话？
打给谁？”
陈默没有回答我，而是对片警说：“地址精确位置能锁定吗？”
“范围比较大，正在进一步排查附近可能的天线信号塔交互数据，需要时间。”
陈默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快速权衡。
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手铐，最终将其收了起来。
“情况有变。”
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指令清晰，“你，留在这里，看好他，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离开，也不准任何人接触他。
你，带两个人，立刻去那个工业园区域进行初步摸排，有发现立刻报告，不要轻举妄动。”
片警和勘查人员立刻领命而去。
陈默 then turned to me, his gaze深邃难测：“你的手机。”
我机械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去，熟练地操作了几下，调出通话记录——最新的一条拨出记录，赫然停留在昨天凌晨2:01，通话时长32秒。
号码是一长串混乱的数字，看起来像是公共电话。
而我，对此毫无印象。
“这个号码……”我声音干涩。
“一个理论上己经废弃的公共电话。”
陈默盯着我，“李哲，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继续坚持你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被我以重大嫌疑人的身份带走，接下来的程序会非常正式且……不愉快。”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二，努力回想。
哪怕是最细微的异常。
比如，你最后一次清晰记得林薇在场是什么时候？
吵架之后，你有没有立刻睡着？
或者……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不仅仅是香味，也可能是其他。”
他的提示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我记忆深处某个被忽略的角落。
吵架……林薇摔门而去……我气得头晕眼花，倒在沙发上……然后……一股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甜腻气味，似乎曾飘过鼻尖。
那味道很怪，有点像烂熟的果子，又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让人昏昏欲睡的粉尘感。
我当时以为是谁家点的劣质熏香或是过期香水，没太在意，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难道……我猛地抓住沙发扶手，指甲几乎掐进布料里：“味道！
是有点别的味道！
在我睡着之前！
很淡，有点甜，又有点呛鼻子……像什么东西烂了……”陈默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门外？
窗户外？
还是室内？”
我拼命回忆：“好像……好像是门口。
对，像是从门缝里飘进来的……”陈默立刻转身，大步走向我家房门。
他蹲下身，极其仔细地检查门框边缘和下方的缝隙，甚至用手指抹了一下地板上极其细微的灰尘，凑到鼻尖闻了闻。
他又站起身，检查门锁。
老式的弹子锁，没有技术开锁的明显痕迹。
“你确定当时门反锁了吗？”
他问。
“锁了！
林薇摔门出去，我习惯性反锁了！”
我肯定地说。
陈默沉默着，目光扫过门厅狭窄的空间，最后落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积满灰尘的旧纸箱上——那里面塞着一些平时不用的杂物。
他走过去，拨开上面的旧报纸和塑料袋，手指忽然停住了。
他从纸箱最底层，拈起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细小、不足小指甲盖大小的深褐色硬壳碎片，形状不规则，边缘有点卷曲，看起来像是某种昆虫的蜕壳或者尸体碎片，干瘪脆弱。
陈默用证物袋将它小心装起，对着光线仔细观察，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认识这是什么吗？”
他问。
我茫然摇头。
“像某种甲虫的鞘翅碎片，但又不太一样……”陈默低声自语，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凝重，“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
他收起证物袋，再次看向我时，语气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多了一点别的什么——或许是意识到事情远超预料后的决断。
“李哲，”他说，“你暂时留在这里。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以为的记忆。
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
我急忙问，一种被独自留下的恐慌攥紧心脏。
“去验证一些事情。”
陈默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补充了一句，那句话让我的血液几乎冻结——“还有，如果‘她’再联系你，或者你‘想起’什么，用这个打我电话。”
他递过来一张只有一串电话号码的纯黑色卡片。
“她？
哪个她？
林薇？”
我惊问。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留下我一个人瘫坐在死寂的、仍弥漫着那若有若无诡异肉香的房间里。
看守我的警察守在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蜷缩在沙发上，抱住剧痛的头。
凌晨的电话、陌生的虫壳、陈默未尽的警告……还有他最后那句关于“她”的话。
林薇……你到底是谁？
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而那个在深夜用我的身体打电话、搅拌人肉高汤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淹没上来。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陈默拿走的那个工作用的旧手机。
是我平时用的、藏在外套内袋里的另一部私人手机。
知道这个号码的人，极少。
我颤抖着掏出来。
屏幕亮着，显示收到一条新的短信。
发件人——赫然是林薇！
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快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