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灯坏了，我和女友苏清欢挤在沙发上，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吃完了最后一碗泡面。
“张陵尘，”她忽然凑过来，在我耳边呵着热气，“明天就是我们恋爱三周年的纪念日，你……没什么表示吗？”
我心头一紧，手机上师门发来的加急符箓正微微发烫。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有，给你准备了天大的惊喜。”
她满意地笑了，像一只偷腥的猫，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泡面的味道，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血腥气。
第二天，我没有去见她，而是换上了一身藏青色的道袍，手持桃木剑，出现在了城西烂尾楼的凶案现场。
空气中弥漫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七具尸体被抽干了精血，死状凄惨，正是“血煞魔女”的手笔。此妖女作恶多端，师门下了死命令，命我这龙虎山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弟子，务必将其就地正法。
我掐指念咒，桃木剑嗡嗡作响，指向顶楼。
“何方妖孽，还不束手就擒！”我声如洪钟，蕴含着天师正道的煌煌神威。
顶楼的风很大，吹得一个红色的身影衣袂飘飘。她缓缓转过身，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那一瞬间，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张脸，我看了三年，梦了三年，爱了三年。
是苏清欢。
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神魅惑又天真，歪着头看我，声音还和昨晚撒娇时一模一样。
“亲爱的，惊喜吗？”
她赤着脚，一步步向我走来，脚下是干涸的血迹和破碎的符咒。高跟鞋被她随意地踢在一旁，那是我昨天刚给她买的，三周年纪念礼物。
“你……”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所学的一切道法，所坚守的二十年信念，在此刻，被眼前这张熟悉的笑脸，冲击得支离破碎。
她走到我面前，毫不在意我手中那柄能斩妖除魔的桃木剑，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剑身，感受着上面奔涌的灵力。
“你的剑，在发抖呢？”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抬起头，那双曾让我沉溺的、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却像是深不见底的血色漩涡。
“告诉我，张天师，”她踮起脚尖，温热的气息再次拂过我的耳畔，带着致命的诱惑和最残忍的拷问，“今晚，你是抓我，还是……帮我？”
我的回答，是一剑。
不是刺向她，而是斩向了我身后。
“轰！”
一声巨响，两个刚刚摸上楼顶，准备包抄的师弟被我凌厉的剑气逼退，狼狈地撞在墙上。
“张师兄！你做什么！”其中一个师弟惊怒交加地吼道。
苏清欢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我没有回答他们，只是死死地盯着苏清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的清欢啊。”她一脸无辜，甚至还伸出手，想和以前一样抚摸我的脸颊。
我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手。桃木剑横在身前，剑尖直指着她，但我握剑的手，却抖得前所未有地厉害。
“那他们呢？”我指向地上那七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这也是你做的？”
“是啊。”她回答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踩死了几只蚂蚁，“他们都是该死的***，骗光了贫困生的学费，还逼得一个女孩子跳了楼。我，只是在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这四个字从一个“魔道妖女”的嘴里说出来，是何等的讽刺！
“正邪不两立！”身后被我逼退的师弟已经缓过神来，厉声喝道，“张师兄，别被这妖女蛊惑了！快布天罗地网阵，将她拿下！”
天罗地网阵，龙虎山高级困阵，一旦布下，任凭大罗金仙也插翅难飞。
我看着苏清欢，她也在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充满了期待，像是在等待一个有趣的答案。
我的内心在天人交战。一边是生我养我、传我道法的师门，是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的天职；另一边，是我爱了三年，曾以为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布阵。可我的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看来，师兄是真的被妖女控制了心神！”另一个师弟见我迟迟不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两位师弟，我们自己动手！为师门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成品字形，从三个方向朝苏清欢扑了过来，手中符咒闪烁，剑光凛冽。
苏清欢嘴角的笑容，终于冷了下来。她眼中血光一闪，一股远比现场怨气更加恐怖、更加精纯的魔气，从她体内冲天而起。
“不自量力。”
她只是轻轻抬手，三位在道门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是高手的师弟，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定在了半空中，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
“不要！”我失声喊道。
苏清欢偏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心疼了？那你求我啊。”
我看着三位师弟因为缺氧而涨成紫红色的脸，他们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精血正源源不断地被苏清ah欢吸走。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
“住手！”我大吼一声，平生第一次，将桃木剑对准了同门。一道金色的雷光符被我打了出去，目标不是苏清欢，而是我与三位师弟之间的空地。
“轰隆！”
雷光炸开，强大的冲击力将三位师弟震飞了出去，虽然狼狈，却也脱离了苏清欢的掌控。他们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恐地看着我。
“张陵尘……你……你竟敢为了妖女，攻击同门！”
“你这个叛徒！”
叛徒。
这个词，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心上。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怒骂，只是死死地盯着苏清欢。
“你走。”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走？”苏清欢挑了挑眉，“去哪儿？回我们那个灯坏了的出租屋吗？”
“我让你走！”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将手中桃木剑猛地掷出，钉在了她身前的地板上，剑身剧烈地嗡鸣着，形成一道强大的灵力屏障，暂时将她和追兵隔开。
“别再让我看到你。”
苏清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我完全看不懂。有失望，有嘲弄，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悲伤。
她忽然笑了，笑得凄美而决绝。
“张陵尘，你会后悔的。”
她说完，纵身一跃，如一只红色的蝴蝶，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她走后，我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单膝跪倒在地。
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道心破碎。
“抓住他！”幸存的师弟们围了上来，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愤怒，“抓住这个龙虎山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