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礼堂的天花板闪烁着烛光，映照得星辰如同被施了漂浮咒的碎钻石（当然，如果纳西莎夫人的珠宝盒肯慷慨地撒点下来的话）。
新生们挤作一团，活像一群被淋湿的康沃尔郡小精灵，紧张得瑟瑟发抖。
我——丽拉·诺斯，则感觉自己像混进了一锅金光闪闪魔药里的一只不起眼的、甚至可能被误当成蟑螂堆原料的甲虫。
德拉科·马尔福少爷，毫不意外地，像一只开屏的白色孔雀（如果孔雀能有他那样苍白的、总是带着一副闻到了什么不好气味表情的脸的话），昂着那颗用过多发胶固定的一丝不苟的金色脑袋。
当麦格教授念到他的名字时，他几乎是踱着步走上去的，仿佛那不是一张破旧的板凳，而是马尔福家族代代相传的宝座。
果然，那顶脏兮兮的分院帽几乎刚碰到他那价值不菲的头发丝儿，就仿佛被烫到一样（我怀疑是发胶的化学攻击），裂开一道缝，尖声大叫：“斯莱特林！”
德拉科脸上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混合着得意和轻蔑的笑容，朝着斯莱特林长桌那片银绿色走去，收获了响亮的掌声，尤其是来自七年级的级长、同样淡金色头发的（我猜是他表哥）的欢迎。
潘西·帕金森小姐，一个长得有点像狮子狗的姑娘，激动地几乎要把巴掌拍烂。
接下来，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了。
整个礼堂安静得能听到皮皮鬼在远处敲水管的声音。
帽子在他头上纠结了足够煮老一个霍格沃茨土豆的时间，最后终于（在格兰芬多长桌的屏息凝神中）喊出了“格兰芬多！”
红金相间的长桌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差点把天花板上的星星震下来。
韦斯莱家的双胞胎跳起来大喊：“我们有波特了！
我们有波特了！”
而德拉科的脸色，瞬间从他惯常的苍白变成了一种难看的、像是生吞了一整盒鼻涕虫味的柏蒂全口味豆的灰绿色。
我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了缩，预感不妙。
一个个名字被念过。
终于——“丽拉·诺斯！”
我的腿像是灌满了霍格沃茨地窖里的淤泥，挪到凳子前。
麦格教授把帽子放在我头上，它大得几乎遮住我的眼睛，还带着一股几个世纪没洗过的灰尘味儿。
“嗯……”一个细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棘手……非常棘手。”
我屏住呼吸。
“没什么突出的，是吧？
忠诚？
算不上——哦，你对那个金发小子满心不情愿，我看得出来。
善良？
唔，有一点，但不多，不足以支撑你去赫奇帕奇——他们那可都是实心肠的好孩子。
智慧？
拉文克劳的鹰会对你打瞌睡。
勇气？
格兰芬多的狮子宁愿去挑战一只炸尾螺也不会认为你适合他们。”
它的评价真是首接得令人心碎，但该死的准确。
“看来，最稳妥的就是赫奇帕奇了，虽然你缺乏点他们的阳光气质……”不， 我在心里疯狂呐喊，斯莱特林！
我必须去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
帽子听起来像是吃了一惊，仿佛我提议它该用芙蓉洗发水好好洗个澡，“为什么？
你没什么野心，也不够精明狡猾。
那里可都是些有远大志向、血统纯正或者至少渴望纯正的小家伙。
你去那里做什么？
给那条银绿相间的蛇当点心吗？”
我必须去！
我的思绪疯狂地翻涌，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想着：那个庄园，那冰冷的蛇头手杖，那份用我父母期望和我自己自由换来的、该死的“职责”！
“……哦……”帽子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不安的缓慢，“原来如此。
不是渴望，是枷锁。
真有趣……我分院了几百年，见过为了家族荣耀去的，为了证明自己去的，甚至为了暗恋对象去的……但被一份家政工作合同绑去的，倒是头一遭。”
它在我脑海里发出一种像是干树枝折断的轻笑。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定’……虽然这理由蠢得能让曼德拉草都停止哭泣……那就如你所愿——斯莱特林！”
最后一声它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我麻木地摘下帽子，走下台。
斯莱特林的掌声稀稀拉拉，更多的是好奇和打量。
德拉科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像是在检查一件终于被送到正确位置的家具。
我默默走到长桌最末尾，尽可能离他远一点的位置坐下。
晚宴开始了，金色盘子里瞬间堆满了美食。
但我胃口全无。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收到通知书后那个下午的画面——妈妈玛莎，她那总是被厨房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脸，那一刻苍白得像牛奶。
她围着那条沾满面粉的旧围裙，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封厚厚的信。
“七年……梅林啊……”她喃喃自语，手指划过清单上那串天文数字，“光是校袍……三个加隆……课本……还有铜天平……”爸爸约翰闻讯从夜骐棚屋跑来，裤腿上还沾着那些只有见过死亡的人才能看见的神奇生物的黑饲料。
他拿出那个藏着我们家全部积蓄的旧锡铁盒，硬币倒出来叮当作响，可怜巴巴地堆在桌上，连清单的一个零头都够不上。
“也许……也许我们可以找卢修斯老爷预支薪水……”爸爸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屈辱。
仿佛他的话是什么召唤咒，纳西莎夫人己经像一只优雅的、银灰色的冰天鹅（抱歉，天鹅没那么尖的鼻子和那么冷的眼神）站在了我们拥挤的小屋门口，她的长袍下摆甚至没有碰到门槛。
“约翰，玛莎，”她的声音滑腻冰凉，“听说小丽拉收到了霍格沃茨的信。”
她环视我们狭小却整洁的屋子，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德拉科正好需要一个熟悉他习惯、手脚麻利的人在学校帮忙。
男孩子嘛，总是丢三落西。”
第二天，我就被叫到了德拉科的书房。
卢修斯老爷用他那根可怕的蛇头手杖轻轻点着我的肩膀，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诺斯小姐，霍格沃茨期间，你的首要职责是确保德拉科不缺什么，不遇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他灰眼睛里的光，比地窖还冷，“当然，马尔福家从不亏待忠心的人。
你所有的学费、书本、装备，都会得到……嘉奖。”
爸爸妈妈在一旁千恩万谢，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感激。
而我，那一刻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过于渴望一线渺茫的、不属于马尔福阴影下的自由，居然小声地、愚蠢地反问：“可是……老爷，如果……如果我和少爷不在一个学院呢？
那……”卢修斯老爷的眉毛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只家养小精灵宣称要竞选魔法部长。
他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蛇头手杖重重地顿在地板上。
“自己想办法！”
那冰冷的声音，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
现在，我“想办法”了。
我坐在了斯莱特林的长桌旁。
代价是分院帽对我灵魂的一番无情剖析和一个它觉得无比冷笑话的分院理由。
我看着长桌另一端被簇拥着的、正因为波特进了格兰芬多而气恼的德拉科·马尔福。
是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被宠坏的、傲慢自大的小恶棍。
而我的霍格沃茨生涯，在开学第一晚，就己经蒙上了一层地窖般的灰绿色阴影。
这恐怕是斯莱特林历史上，最不情愿、最“嘉奖”出来的一個学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