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宴拼音

陈序的指尖在机械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指令，屏幕上复杂的代码流如瀑布般滚落，编译成功。

就在他端起咖啡，准备享受这片刻宁静时，手机在办公桌上顽固地开始了第三轮震动。

屏幕上跳动着“堂叔”两个字，来自那个他几乎要从电子地图上遗忘的西南边陲小城。

他蹙眉，划开接听。信号极差，电流的杂音里，

堂叔急促又压抑的乡音像是从水底传来：“……阿序，你得回来一趟……阿月出事了。

”“阿月怎么了？”陈序的心猛地一缩。“她……她不懂事，冲撞了‘三日宴’……人，

人不见了三天了……”堂叔的声音带着一种被掐住脖子的颤抖。最诡异的是，电话背景里，

隐隐传来一阵极其缥缈却又异常整齐的吟唱，像无数人压低嗓音在念诵古老的咒语，

旋即又被一阵刺耳的忙音切断。“三日宴”。陈序盯着屏幕上自己略显苍白的倒影，

这三个字像三条冰冷的蜈蚣，顺着他的脊椎悄然爬下。他童年逃离那个地方时，

带走的除了模糊的记忆，就是一种对故乡某些无法言说之物的本能畏惧。阿月，

他那个刚毕业、对神秘民俗学充满狂热的妹妹，终究还是触碰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阴影。

三十六小时的颠簸，将陈序从玻璃幕墙的现代都市，抛回了这片被群山囚禁的土地。

窗外的景色，从规整的城镇褪色成单一、沉默的绿。山是墨绿色的，一座叠着一座，

看不到顶峰，只有更浓的绿和缠绕其间的乳白色山岚，那雾气像是活物，

在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浓烈的腐殖土气息、某种辛辣的草药味，

以及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甜腥气，像是某种大型动物巢穴的味道。

这股气味粘在皮肤上，冰冷潮湿，让陈序的胃里一阵阵发紧。

班车在村口唯一的水泥坪喘着粗气停下。时近黄昏，村子静得令人心慌。

黑瓦木墙的吊脚楼像一群蹲伏的巨兽，在渐浓的暮色中沉默。几缕炊烟有气无力地升起，

非但没有烟火气，反而像几柱招魂的香。零星的村民看到陈序，目光像受惊的鱼，一触即溃，

迅速躲回自家的阴影里。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后，窥视感如芒在背。陈序沿着湿滑的青石板路，

走向村子最深处。阿婆的家比记忆中还矮，还旧。推开虚掩的木门，

一股混合了霉味、草药和陈年烟火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屋昏暗，唯一清晰的是正中的神龛。

那上面没有神佛，只供奉着一个用暗红布匹严密覆盖的陶罐，红布的颜色深得像凝固的血。

罐子前，摆着一碗清水，水里漂浮着几片无法辨认的黑色叶片。阿婆就蜷在神龛旁的阴影里，

像一截枯死的老树根。她穿着几乎褪成黑色的靛蓝土布衣裳，脸上皱纹深壑，

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此刻正毫无波澜地盯着陈序。“阿婆。”他低声唤道。阿婆没应，

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旁边的竹椅。陈序压下焦灼：“阿月到底在哪儿？‘三日宴’是什么？

”阿婆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时辰未到，莫问。”她起身，端来的不是茶水，

而是一小碟黑紫色的、干瘪的梅子一样的东西，“含着，别吞。”陈序没动那碟东西，

追问：“我们得报警！她是不是去后山了？”“后山”二字像碰到了开关，

阿婆的眼皮猛地一跳，厉声道：“天黑，莫提那两个字！想活命，就管住你的眼和嘴！

”夜沉如山。陈序躺在阁楼，寒气透过薄薄的被褥往里钻。万籁俱寂，

这是一种吞噬一切的、死亡般的寂静，连自己的心跳都显得聒噪。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

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略的声音，顺着风钻了进来。沙……沙……沙……不是风声，

是很多人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踩着湿滑的石板路。其间，

夹杂着一种压抑的、如同梦呓般的哼唱。陈序浑身汗毛倒竖，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

推开一条缝隙。月光在浓雾中晕染开，一片惨淡的灰白。下方小道上，一列人影正无声前行。

他们穿着色彩斑斓、样式古拙的民族盛装，像戏台上的伶人。但他们的脸是模糊的，

步伐僵硬一致，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队伍中间，簇拥着一顶蒙着黑布的狭长轿子。

送亲！陈序的呼吸骤然急促，一股冲动让他想探出身看个仔细——阿月会不会在里面？

他的手指刚用力，一只冰冷、枯硬得像鹰爪的手从后面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颌骨！阿婆不知何时幽灵般站在他身后。

她的身体紧贴着陈序的背，散发着泥土和草药混合的冰冷气息。

另一只手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胳膊。“莫出声……”她的声音像毒蛇吐信，钻进陈序的耳膜，

“那是给山神的聘礼……活人看了，就要跟着去。”陈序僵成一块石头，

眼睁睁看着那列诡异的队伍融入浓雾，消失在后山方向的黑暗中。寂静重新降临，

只剩下他擂鼓般的心跳，和嘴上那只冰冷如铁、纹丝不动的手。阁楼的一夜，

陈序在冰冷的汗水中煎熬到天明。阿婆那只铁钳般的手留下的触感，

和那列消逝于雾中的鬼魅队伍，在他脑中反复上演。报警？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掐灭。

如何向警察解释“三日宴”和“山神娶亲”？他们只会认为他疯了，或者更糟，打草惊蛇，

彻底断送阿月的生机。这里的规则如同空气，无形却致命。

他必须在这套诡异的规则里找到漏洞。清晨，浓雾如稠白的奶，吞噬了一切声响。

陈序走出吊脚楼，试图撬开村民的嘴。但村子依旧是一块冰冷的铁板。井边的妇人见他靠近，

像受惊的蚌壳般闭上嘴，提起水桶快步离开。他的存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只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沉默淹没。在村尾半塌的牛棚边，

他找到了那个疯猎户。老人蜷在发霉的干草里，浑身散发着野兽巢穴般的气味。

陈序递过半包饼干，老人一把抢过，狼吞虎咽。“老人家，后山……那个山洞，怎么走？

”陈序压低声音。“洞？”老人浑浊的眼珠猛地聚焦，爆发出极致的恐惧，“不能去！

那是山的嘴巴！它饿了……要吃东西！”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陈序，

指甲深深陷进他胳膊的皮肉里，“红轿子……吹吹打打……都是骗鬼的！进去的，

都成了它的养分！骨头都化在泥里！你妹妹？那个女娃……她身上有‘记号’了！

下一个就是你！你也要被种下‘记号’！”“记号？什么记号？”陈序急问。

老人却突然松开手，神经质地指着自己的手腕和脖颈，

色的虫子……在皮下游哩……嘿嘿……跑不掉的……”这疯狂的呓语像冰锥刺进陈序的脊椎。

他踉跄退开，理性告诉他这是疯话，但那股寒意却真实地渗透进四肢百骸。回到吊脚楼，

压抑的恐惧转化为怒火。陈序堵住正在用石臼研磨某种黑色根茎的阿婆，

臼里的东西散发出刺鼻的辛辣气。“阿婆！老猎户说的‘记号’到底是什么？

阿月是不是被带去了后山的山洞？如果你再不告诉我真相，我宁可毁了这所谓的平衡，

也要让外面的人进来！”阿婆研磨的动作停下了。她抬起头，

那双清亮得过分的眼睛看着陈序，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积累了百年的疲惫。

沉默良久，她放下石杵，缓缓走向神龛后的旧木箱。她取出的不是一卷羊皮纸，

而是一块颜色暗沉、触手冰凉的非皮非木的板子，

上面用暗褐近黑的颜料画着图案——不是神佛，

而是一个被无数扭曲线条更像虫形环绕的人形，正被引向一个山洞。“这不是故事，

是债。”阿婆的声音干涩，“先祖欠下的，后代用血脉来还。不是每三代选一个，是每三代，

必须有一个自愿或非自愿的‘新娘’，去完成‘蛊契’，安抚那洞里的‘活蛊’。

” 她的手指划过那些虫形线条，“它不是山神，是更古老、更饥饿的东西。‘三日宴’，

是喂饱它的仪式。”“阿月闯了禁地，惊醒了它，她的气息被标记了。第一日‘问名’，

是它确认猎物。第二日‘纳征’，是稳住它的躁动。

第三日‘迎娶’……”阿婆的声音低沉下去，“就是债清之时。”“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序感到一阵反胃。阿婆的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老辈人说……至亲之血，

或许能‘偷梁换柱’。在第三日宴席开始前，找到‘蛊’的核心……不是杀它那不可能，

是献上自己，订立新的‘债契’，把阿月换出来。但那是用一条命，换另一条命，

而且……从未有人成功过。那洞，是它的巢穴。”“偷梁换柱”……用自己换阿月。

这个念头让陈序浑身冰冷，但一丝决绝的希望也在心底滋生。当夜，月黑风高。

陈序揣着锈柴刀，凭借记忆潜入后山。林间的窸窣声仿佛窃窃私语，甜腥气浓得令人作呕。

他找到那个被藤蔓遮蔽的洞口，寒气刺骨。洞内，手机光线下，钟乳石如怪物的獠牙。

地上除了兽骨，还有些难以辨认的、类似虫壳的碎片。深入不久，他看到了阿月！

她蜷缩在洞壁下，昏迷不醒，但胸口尚有起伏。陈序扑过去，心中狂喜。

但当他触碰到阿月的手腕时，心脏骤然冻结——在那苍白的皮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