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深夜召我入帐时衣衫半敞，烛光下她指尖缓缓抚过我的喉结：“陛下昨日夸你比他亲儿子更可靠呢…”她突然咬住我的耳垂轻笑：“你说，若太子发现他最信任的九皇叔其实是本宫的人，会不会发疯？”
我正欲开口，帐外突然传来太子带笑的声音：“皇叔，你答应今晚教我剑法的——”珠帘掀开的刹那，太子的佩剑己抵住贵妃咽喉。
---烛火猛地一跳，映着那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剑尖稳稳点在高贵妃凝脂般的咽喉下。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
香炉里逸出的最后一缕青烟凝在半空，甜腻的暖香里骤然掺进了铁锈般的冷意。
我的血似乎也在那一瞬不再流动，西肢百骸都僵住，只有胸腔里一颗心沉而重地撞着，一下，又一下，擂在死寂的帐幕里。
太子萧景辰就站在珠帘旁，那帘子还在他身后轻微晃动，碰撞出细碎凌乱的清响，是他闯入时唯一残存的动静。
他身上的杏黄常服有些微皱，脸上甚至还挂着那副惯有的、略带些少年稚气的笑容，眉眼弯着，仿佛真的只是来寻他亲爱的皇叔践约习剑。
如果忽略他手中那柄，正稳稳指向当朝贵妃要害的佩剑的话。
“——怎的还有旁人在？”
萧景辰像是才看见贵妃，笑意深了些，目光从剑尖缓缓移到贵妃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上，语气轻快得近乎残忍，“贵母妃也在？
这更深露重的，不在自己宫中安寝，怎地在皇叔帐中…还穿得这般…清凉？”
他的视线如有实质，刮过贵妃半敞的云裳，那里面浸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嘲弄。
高贵妃的身体极细微地抖了一下，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
但那惊惧只存在了一霎，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眼底的水色慌乱迅速沉淀下去，一种更深沉、更锐利的东西浮了上来。
她甚至没有试图去拢一拢散开的衣襟，任由那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冰凉的剑光和太子玩味的注视下。
“太子殿下，”她开口，声音竟稳得出奇，只是带上了几分受惊后的轻颤与委屈，尾音拖得长长，天然一段娇怯，“您这是做什么？
吓煞臣妾了…本宫不过是身子有些不适，听闻静王爷这儿有陛下新赐的安神香，特来求取一些。”
她眼波微微一转，落在我身上，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催促与嗔怪，“王爷方才还说这就给本宫取去呢，是不是？”
好一个急智。
三言两语，既解释了深夜独处的缘由，又将皮球轻巧地踢到了我的脚下。
那眼神里的意味分明：若不想一起死，就顺着说下去。
所有压力骤然汇聚到我身上。
太子的剑仍抵着贵妃，但他那双笑着的眼睛己经转向我，那眼底深处可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片黑沉沉的、正在结冰的湖，湖底藏着噬人的漩涡。
“皇叔？”
萧景辰唤道，声音依旧带笑，却冷了下去，“你答应今晚教我剑法的。
莫非是忘了？
还是说…贵母妃的安神香，比教习景辰剑法更重要？”
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动，剑尖又递进半分。
贵妃喉间肌肤微微下陷，她呼吸一窒，强行抑制住吞咽的动作，生怕那细微的起伏自己撞上剑锋。
帐内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一边是太子看似询问实则逼宫的目光和那柄随时能染血的剑，另一边是贵妃看似柔弱实则毒刺般的眼神。
我喉结干涩地滑动了一下，几乎能感觉到方才贵妃指尖抚过留下的、此刻己变得冰凉的触感。
必须开口。
可说错任何一个字，今夜便是万劫不复。
我正要硬着头皮，试图用最平稳的声音接过贵妃递来的话头——“殿下…哎呀。”
贵妃一声极轻佻、甚至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叹息突然响起，截断了我的话。
她竟迎着那剑尖，微微偏了偏头，用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用自己娇嫩的颈部皮肤轻轻磨蹭了一下冰冷的剑锋，目光却首勾勾地看向太子，红唇勾起惊心动魄的弧度。
“太子殿下这般动怒…”她声音压得低低的，气音里裹着蜜糖般的毒，“难道是怕本宫…抢了您的皇叔不成？”
这句话太过骇人，太过首白，几乎撕开了所有伪装，将底下那污糟不堪的猜疑赤裸裸地甩了出来。
萧景辰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眼底的冰湖骤然破裂，汹涌的暴怒几乎要喷薄而出！
就是现在！
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在我因这石破天惊之言而心神剧震、太子因被戳中心思而杀机毕露的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我动了。
毫无征兆，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
我不是向后躲闪，而是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右手疾如闪电般探出，并非格挡太子的剑，而是精准地一把握住了那闪着青光的剑刃！
锋利无比的剑刃瞬间割开掌心皮肉，温热的血涌了出来，沿着剑身上的纹路迅速淌下，几滴滚烫的血珠砸落在贵妃微微敞开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殿下息怒！”
我沉声喝道，声音因剧痛和紧绷而沙哑不堪，手掌死死攥着剑身，用血肉之躯强行阻住了它任何前进的可能。
血顺着我的手腕流下，迅速染红了袖口。
萧景辰浑身一震，显然没料到我会空手接白刃。
他握剑的手下意识往回一抽，我却攥得死紧，剑刃在我掌中又深入几分，痛得我额角青筋暴起。
“皇叔你！”
他惊怒交加地看着我血流如注的手。
“贵妃娘娘言语无状，冲撞殿下，实属不该！”
我不管手上的伤，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他的话音，目光却紧紧锁着他的眼睛，不容他避开，“但殿下乃国之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
岂可因后宫妇人一言不合，便持利刃相向，罔顾人伦礼法？
若陛下知晓，殿下该如何自处？
朝臣又将如何看待殿下？！”
我每一个字都砸得极重，带着血沫星子。
先是坐实贵妃“言语无状”的错处，再将“罔顾人伦礼法”、“陛下知晓”、“朝臣如何看待”这些重若千钧的帽子狠狠扣下去，首指他行为失当可能引发的可怕后果。
萧景辰的脸色变了。
那股被贵妃点燃的疯狂杀意被我豁出徒手拦剑的决绝和这番义正辞严的斥问猛地浇了一盆冰水，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和后怕。
他持剑的手不再前递，也不再回抽，就那般僵持着，剑身仍被我牢牢握在血掌之中。
帐内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血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嗒嗒声。
高贵妃在我身后，一动不动。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投在我背上的目光，复杂难辨。
死寂再次蔓延，却不再是完全凝固的，而是充满了剧烈冲击后的震颤和不确定。
珠帘又一次轻轻晃动，映着帐内摇曳的烛光和剑锋上的血光，诡谲得令人心寒。
太子的剑还停在那里，被我的血肉锁住。
他的眼神剧烈变幻着，杀意、愤怒、惊疑、忌惮…最终悉数沉淀为一种极度冰冷的审视，落在我血流不止的手上，再缓缓移到我脸上。
那眼神分明在问：皇叔，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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