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被苏大强一顿吼,当面是老实了,可一肚子坏水憋不住,转头就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村头大槐树下,几个妇女正纳着鞋底,摇着蒲扇闲聊。
李春花一***坐过去,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了口:“哎,几位嫂子,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那小姑子,八成是读书读傻了,魔怔了!”
这话头立马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咋了咋了?”
李春花绘声绘色地比划起来:“她非说能让土豆亩产翻倍,你们猜她咋整?
把好好的种薯全给切成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块,还弄了一盆黑乎乎的草木灰水,把土豆块全泡进去了!
我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种地的!
这不是糟蹋粮食是啥?
我看呀,八成是中了邪!”
这话一出,杀伤力巨大。
在闭塞贫困的苏家村,粮食就是命根子,而“中邪”这种说法,更是村民们最容易理解和相信的解释。
一传十,十传百。
不出半天,“苏家赔钱货疯了”的消息,就成了全村人下地回来后最新的谈资。
苏晚在自家的试验田里忙活时,总能清楚地感觉到,田埂上、村道旁,总有几道目光在背后戳戳点点,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看,就是她,那个疯子。”
几个半大的孩子最是无法无天,他们学着大人的口气,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远远地朝苏晚的试验田里扔,一边扔一边喊:“疯丫头!
种不出土豆的疯丫-头!”
苏晚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手上的工作。
这个时代的土豆品种退化严重,想要实现“亩产翻倍”的承诺,比她想象的更具挑战性。
家里的气氛也越发压抑。
苏大强夫妇走在村里,腰杆都挺不首。
刘桂芬更是天天以泪洗面,几次三番地想让苏晚停下这丢人现眼的“试验”。
“晚啊,咱不折腾了行不?
妈这张老脸,实在是没地方搁了……等。”
苏大强黑着脸,只吐出一个字,但那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和动摇。
苏晚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为了制作更高效的生根剂,她趁着天蒙蒙亮,一个人进了后山。
凭借脑海里的植物学知识,她精准地找到了几丛生长旺盛的柳树,折下最嫩的枝条,又寻了几种富含天然生长素的植物嫩芽,带回去用石头捣碎,提取出墨绿色的汁液。
这东西,比草木灰水的效果强上百倍。
下午,知青点的陆清寒扛着锄头下工,路过苏家屋后的田地。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全村人当成疯子的女孩。
她正蹲在地头,用一根细细的柳条,将一种奇怪的绿色液体,小心翼翼地点在每一块切好的土豆芽眼上。
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神情平静得可怕,仿佛自成一个世界,与周遭所有的嘲笑和议论都隔绝开来。
村民们只看到了她在“玩泥巴”、“糟蹋东西”。
陆清寒却停下了脚步。
他看出了那不是胡闹。
无论是土豆块大小的均匀,还是行距的规整,亦或是她此刻专注的操作,都透着一种严谨的逻辑性。
这分明是一场有条不紊的培育试验。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嘲笑,更没有上前搭话,只是扛着锄头,在田埂上多站了一会儿,默默记下了她那些“奇怪”的操作。
这个被全村孤立的女孩,第一次,真正引起了他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