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世间最后一条龙，为救他，我剖出龙珠，修为尽毁。他却在我最虚弱时，
抢走我腹中唯一的龙蛋，送给不能生育的凤凰族公主。“你的孩子，便是她的孩子。以后，
他会叫她母后。”他不知道，没了龙珠的我，根本孕育不出活的龙蛋。那颗蛋，
是我用一半龙骨、一半心头血催生的死胎，亦是献给他们的一份绝命大礼。孵化之日，
龙怨冲天，我等着看他们被怨气吞噬，永世不得超生。1.玄烨将龙蛋从我怀里拿走的时候，
动作很轻。轻得好似只是取走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而非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我瘫在冰冷的玉床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剖出龙珠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四海八荒的灵气再也与我无关。我成了一条废龙。玄烨抱着那枚遍布我心血纹路的龙蛋，
转身递给了门外的女人。凤凰族的公主，凤栖梧。她穿着一身华美的羽衣，仪态万方，
脸上是得体又温婉的笑。“姐姐放心，我定会视他为己出。”她的声音真好听，婉转如莺啼。
我扯了扯嘴角，发不出声音。玄烨终于回头看我，眉头轻蹙。“沧月，你该明白，
这孩子跟着你，不会有未来。”“只有栖梧，能给他天界太子该有的一切。”是啊，
我如今只是个废人，住在这四面漏风的北渊殿，连个伺候的仙娥都没有。而他，
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凤栖梧，是他明媒正娶的天后。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闭上眼睛，懒得再看他们那副假惺惺的嘴脸。玄烨似乎还想说什么，
凤栖梧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陛下，蛋中的孩儿灵力不稳，我们快回梧桐宫吧，
那里的神木气息能滋养他。”玄烨的脚步声远了。北渊殿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呼啸的风。
我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怀抱，慢慢地，笑了起来。玄烨，凤栖梧。你们的孩子？不，
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用剔骨之痛、剜心之血，为你们精心准备的索命符。好好养着它吧。
等到孵化那天，我一定亲自去，为你们送上贺礼。2.日子一天天过去。
北渊殿像是被整个天界遗忘的角落。玄烨再没来过。倒是凤栖梧，派人送来些所谓的补品。
千年雪莲，万年朱果。这些曾经能助我修行的天材地宝，如今对我这条没了龙珠的废龙来说，
与毒药无异。我甚至能感受到这些东西上，附着着凤栖梧一丝微弱的凤凰真火。
她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我让送东西来的小仙娥，把东西都扔出去。小仙娥吓得跪在地上，
瑟瑟发抖。“龙……龙君，这是天后娘娘的恩典，奴婢不敢……”我看着她，
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我让你，扔出去。
”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小仙娥吓得一哆嗦，抱着盒子连滚爬地跑了。
我重新躺回去，听着殿外的风声，计算着日子。还有七七四十九天。龙蛋的孵化，
需要九九八十一天。他取走蛋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十二天。快了。我失去龙珠后，
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时候，我会陷入长久的昏睡。在梦里，我总能回到昆仑墟。
那时的我还是一条无忧无虑的小龙，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去东海还是去南海玩水。
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身受重伤，被仇家追杀的玄烨。他倒在我的洞府门口，浑身是血，
奄一息。我是世间最后一条龙。生来的使命，便是守护这天地间的灵脉。
我本不该插手天界的纷争。可他拉着我的衣角，气若游丝地喊我。“救我。”我救了他。
用我最珍贵的龙珠。龙珠离体，我的修为便开始倒退，再也无法维持人形，变回了龙的本体，
陷入了沉睡。等我再次醒来，已是千年之后。玄烨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狼狈的青年。
他平定了叛乱，继承了帝位，成了天界至尊。他将我从昆仑墟接到九重天，
为我建了这座北渊殿。他说，要用一生来报答我。我信了。我以为，这就是话本里写的，
英雄救美……不，是美人救英雄，然后以身相许的圆满结局。他对我很好。
好到整个天界都知道，天帝玄烨的身边，有一位身份成谜的龙君，受尽恩宠。直到他提出，
要迎娶凤凰族的公主凤栖梧。理由冠冕堂皇。“天帝之位不可无后，龙凤联姻，
方能稳固四海八方。”他说：“沧月，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她只是一个天后，
一个摆设。”他说：“你为我失了龙珠，修为尽毁，我不能再让你承受生育之苦。
”我再次信了。甚至在他大婚那天，我还强撑着病体，为他献上了一曲龙吟作为贺礼。
那时满天神佛都在看我的笑话。如今想来，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龙族天生情种，
一生只认定一人。可我忘了，玄烨不是龙。他是天帝。天帝的心，是属于整个天界的。
我不过是他宏图霸业里，一枚被利用干净，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3.凤栖梧又来了。这次，
她没有带任何下人，一个人走进了北渊殿。她依旧穿着华美的宫装，
与这破败的宫殿格格不入。她走到我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姐姐，你的气色，
看起来可真不好。”我懒得理她，闭着眼假寐。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知道吗，陛下给我们的孩子，取好了名字。”“叫玄麟。”“麟，麒麟的麟。陛下说，
希望他以后能像麒麟一样，成为祥瑞之兆，护佑天界。”她的声音里，满是炫耀和得意。
我放在被子下的手，缓缓收紧。玄麟。真是个好名字。只可惜，他无福消受。
凤栖梧见我不说话，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她绕着我的床走了一圈，啧啧感叹。“真可怜，
堂堂龙君，如今竟落魄至此。”“姐姐，你当初剖珠救驾，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我终于睁开眼，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凤栖“我想说，谢谢你。”她笑得花枝乱颤。
“谢谢你救了陛下，不然，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夫君。”“也谢谢你，生下了玄麟。
解了我不能生育的烦恼。”“哦，对了，还有你这颗龙珠。”她摊开手，
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在她掌心滴溜溜地转。那上面，还残留着我的气息。我的龙珠。原来，
玄烨将我的龙珠，也给了她。用我的龙珠，去温养她的身体。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她掌心的龙珠，突然很想笑。原来如此。原来，他从一开始，就都算计好了。
凤栖梧看着我的反应，很满意。“怎么？心痛了？”“别急，还有更让你心痛的。
”她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陛下说了，等你这具残破的身子什么时候熬不住了，
就把你的龙骨抽出来，给我腹中的孩儿，做一柄本命仙剑。”“姐姐，你说，
用你这世间最后一条龙的骨头做的剑，该是何等的威风？”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极致的愤怒。抽我的骨，做他的剑？玄烨。你当真，一点旧情都不念。
“你就不怕，遭天谴吗？”我一字一句地问。凤栖梧直起身，用看蝼蚁的表情看着我。
“天谴？我夫君便是天，谁敢谴我？”“沧月，认命吧。一条没有龙珠的龙，连条蛇都不如。
你的孩子，能认我做母亲，是他的福气。”“你就安心地，在这北渊殿里等死吧。”她说完，
转身就要走。“站住。”我叫住她。她不耐烦地回头：“还有什么遗言？”我看着她，
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凤凰涅含，可死而复生。龙族之怨，却只能同归于尽。”“公主，
你可要接稳了，这份大礼。”凤栖梧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但她很快又恢复了高傲的神态。
“疯言疯语。”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别急。
大礼，很快就要送到了。4.孵化大典的日子，到了。天界张灯结彩，
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据说，为了庆祝第一位拥有龙族和凤凰双重血脉的太子降生，
玄烨大赦三界，四海同庆。整个九重天，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里。除了我这北渊殿。
清晨，两个陌生的仙娥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套华丽的宫装。“龙君，陛下有旨，
请您梳洗更衣，前往观礼。”要我亲眼看着，我的孩子，管别人叫娘。玄烨，你好狠的心。
我没有反抗。任由她们为我梳洗，换上那套繁复的礼服。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如纸，
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空洞的眼眶下，是深重的青黑。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名动四海的龙君。
分明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鬼。仙娥为我梳好头，扶着我走出北渊殿。殿外的阳光，
有些刺眼。我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我已经记不清了。去往天极宫的路上，
随处可见前来道贺的各路神仙。他们看到我，都露出诧异又鄙夷的神情。窃窃私语声，
不断地传入我的耳朵。“那不是北渊殿的那位吗？她怎么出来了？”“听说她快不行了，
陛下仁慈，让她来见太子最后一面。”“呵，什么龙君，不过是个没了用处的可怜虫罢了。
”“当初剖珠救驾，何等风光，如今还不是为凤后做了嫁衣。”我面无表情地走着，
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倒数。离午时，还有多久。
天极宫到了。这里是天界最庄严神圣的地方，平日里只有天帝议事才会启用。今日，
却成了我儿的孵化台。宫殿内外，早已是人山人海。各族的首领，上古的大神，都齐聚一堂。
玄烨和凤栖梧，并肩坐在最高处的帝后宝座上。男的俊美无铸，女的雍容华贵。
真是般配的一对璧人。在他们面前，是一个由万年梧桐神木打造的孵化台。
那枚遍布我心血纹路的龙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散发着柔和的光。我的位置，
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里。一个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玄烨的目光，
从我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停留。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宾客。吉时将至。
司仪官高声唱喏。玄烨站起身，走到孵化台前。他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天极宫。
“今日，朕与天后之子玄麟降生，此乃天界之大幸，亦是龙凤二族和平共处的新开端。
”“朕相信，在玄麟的带领下，天界必将迎来更加辉煌的未来！”话音落下，
殿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玄烨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含情脉脉地看向凤栖梧。
“栖梧，辛苦你了。”凤栖梧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温柔地挽住他的手臂。“为了陛下，
为了天界，臣妾不辛苦。”好一出情深意重的帝后大戏。我看得都快吐了。
玄烨与凤栖梧对视一笑，然后，两人同时伸出手，将自己的神力，缓缓注入孵化台。
金色的帝王之气，与七彩的凤凰神火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绚丽的光柱，笼罩住那枚龙蛋。
这是最后的催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蛋壳上，
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一下，两下。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凤栖梧的脸上，
露出了激动又期待的笑容。玄烨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他甚至还抽空，朝我的方向，
投来一个胜利者的眼神。仿佛在说：沧月，你看，你的孩子，马上就要属于我们了。
我回以他一个微笑。一个灿烂到诡异的微笑。玄烨，好好看着吧。看着你们的希望，
是如何变成绝望的。“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蛋壳，终于裂开了一条缝。然而，
从缝隙里透出来的，不是象征祥瑞的金光。而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气。5.那黑气，
带着刺骨的阴冷和怨毒，像一条苏醒的毒蛇，从蛋壳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天极宫里喜庆的暖意，瞬间被冲散。所有人都愣住了。连高高在上的玄烨和凤栖梧，
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如此重的怨气？
”宾客们惊疑不定的议论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玄烨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厉声喝道：“都给朕安静！”他想用帝王之气，去驱散那股黑气。然而，
他的神力一接触到黑气，就被尽数吞噬，没有掀起一点波澜。黑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它们盘绕着，翻滚着，渐渐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模糊的形状。那是一个婴儿的轮廓。
一个畸形的，不成形的，周身都缠绕着怨念的，龙形死胎。“哇——”一声凄厉的啼哭，
从那黑影中发出。那哭声里，没有初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对这个世界的诅咒。
声音穿透云霄，震得整个九重天都为之颤抖。离得近的几个小仙，当场就被震得七窍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