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的天平

第一章 培养舱里的星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整个“净化中心”。

阿明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划过培养舱的观察窗，玻璃上的冷凝水被他擦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露出舱内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林夏的睫毛很长，此刻安静地垂着，

像蝶翼停驻在眼睑上。她的胸腔每五秒起伏一次，规律得如同控制台跳动的绿色数据。

裸露的胳膊上，淡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蜿蜒，像地图上标注的支流，而那些支流里流淌的，

是能让顶层富人摆脱遗传病的“净化因子”——一种用特有的基因序列培育出的特效药。

“734号，生命体征稳定，净化因子浓度89%。”阿明对着领口的麦克风报数，

声音在空旷的培养室里显得有些发飘。这里有两百个培养舱，

每个舱里都躺着一个像林夏这样的“样本”，他们的名字被编号取代，

他们的身体被当成活体容器，而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就是为那些住在极乐塔的富人提供健康的“原料”。控制台后面，肥佬张鹏正用牙签剔着牙，

电脑屏幕上播放着极乐塔拍卖会的实时画面。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举着托盘，

托盘里放着一颗泡在营养液中的肾脏，电子屏上的价格正以每秒五位数的速度飙升。“妈的，

这群孙子真会玩。”张鹏啐了口唾沫，转头看向阿明，“734号的因子浓度掉了两个点，

给她注射一支强化剂。别他妈跟上次那个一样，关键时刻掉链子。

”阿明的手指在冷藏柜的抽屉上顿了顿。强化剂的学名是“基因激活液”，

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净化因子的活性，但副作用是加速身体机能的衰竭。

上一个用了强化剂的样本，三天后就因为多器官衰竭死了，尸体被像垃圾一样扔进了焚化炉。

“鹏哥，她昨天刚抽过因子，再用强化剂……”“哪那么多废话？”张鹏猛地一拍桌子，

啤酒肚在油腻的工装上颤了颤，“赵总下周就要用她的骨髓做‘永生细胞’试验，

现在不把状态调上去，你我都得去喂狗！”赵宏业，极乐塔的主人，这座城市真正的统治者。

阿明的指甲掐进掌心，传来一阵钝痛。他想起妹妹小芸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咳得蜷缩成一团，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医生说，只要能用上“净化因子”的初级萃取液，

小芸的肺纤维化就能得到控制，但那瓶小小的液体，标价是他三年的工资。

他最终还是拿出了强化剂。针管刺入林夏胳膊的瞬间，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很亮的眼睛，即使在药物和营养液的浸泡下，依旧像藏着碎星。

她的视线精准地锁住阿明的脸，嘴唇艰难地翕动着，

吐出几个气若游丝的字：“我弟弟……阿杰……”阿明的手僵住了。

他记得林夏刚被送进来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旧书包，书包上缝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张鹏拍着她的肩膀，

笑得像只慈祥的狐狸：“放心，就是定期抽点血，待遇好得很，

一个月的工资够你弟弟读完高中了。”林夏当时咬着嘴唇，眼里有犹豫，但更多的是渴望。

她弟弟阿杰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一笔巨款做手术，

而“净化中心”的招募启事上写着：“短期工作，高额报酬，无风险。”现在，

那个旧书包被扔在储物间的角落，小熊的一只耳朵已经掉了。而林夏的身体数据，

正像沙漏里的沙，一点点流逝。强化剂注入体内时，林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眼角沁出一滴泪，很快就融进了营养液里。阿明别过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他快步走出培养室，走廊的公告栏上贴着“优秀员工”的照片，

照片上的自己穿着笔挺的制服，笑得一脸僵硬。那是上个月拍的，

因为他负责的样本存活率最高——说白了，就是最能榨取价值，又最能拖延死亡时间。

“阿明，发什么呆呢？”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阿明回头，

看到护士站的小雅端着托盘走过，托盘里放着几支注射器。

小雅是这里为数不多会对样本说句话的人，上次734号发烧，

还是她偷偷塞给阿明一片退烧药。“没什么。”阿明扯了扯嘴角。小雅压低声音，

指了指培养室的方向：“734号……撑不了多久了。我刚才看到白大褂们在讨论，

说这周末就要取她的骨髓。”她的眼圈有点红，“她昨天还问我，能不能给她弟弟寄本书，

说阿杰快中考了。”阿明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他想起自己藏在衣柜最下面的那本《中考冲刺题集》，那是他省了半个月饭钱给小芸买的，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法上学。“我知道了。”他低声说，转身走向消毒间。

那里有个废弃的通风口，藏着他和“天平”组织联络的加密通讯器。

第二章 天平的刻度消毒间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漏水，在瓷砖地上积成一小滩水洼。

阿明拧开通风口的螺丝，从里面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按下开关，

屏幕上跳出一行绿色的字：“铁姐在线。”“今天的情况？

”铁姐的声音透过内置扬声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像磨砂纸划过金属。

“734号将在周末被取骨髓，赵宏业要做‘永生细胞’试验。”阿明的声音压得很低，

“张鹏给她用了强化剂，身体指标下降很快。”屏幕沉默了几秒，

然后跳出新的文字：“样本734，林夏，19岁，弟弟林小杰，15岁，先天性心脏病。

家庭住址：东区贫民窟37号巷。已核实，林小杰上周因交不起住院费，被医院强制出院。

”阿明的手指猛地收紧，通讯器的边缘硌得他手心生疼。他仿佛能看到那个瘦弱的少年，

蜷缩在漏雨的出租屋里，等着姐姐带着救命钱回家，

却不知道他的姐姐已经成了培养舱里的“734号”。“我们不能等了。

”铁姐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原定下周截获运输车队的计划提前，就在这周末，

他们运送林夏的骨髓去极乐塔时动手。”“需要我做什么？”阿明问。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但不是因为害怕。“你负责确认运输时间和路线。”屏幕上的文字滚动着，

“张鹏那里有份加密文件，记录了所有‘特级样本’的转运计划。用你之前拿到的权限，

想办法拷贝出来。”阿明深吸一口气。他三个月前加入“天平”时，

铁姐给过他一个病毒程序，让他植入净化中心的内网。他一直没敢用，怕被发现，但现在，

他没有选择。“好。”“还有，”铁姐补充道，“小芸的药，我托人从黑市弄到了。

今晚八点，老地方见。”通讯结束后，阿明将通讯器藏回通风口。镜子里的男人面色苍白，

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小时候为了保护小芸，

被贫民窟的混混打的。他摸了摸那道疤，像摸到了某种滚烫的誓言。晚上八点，

垃圾处理站的后门。阿明裹紧了身上的旧外套，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滴。

这里是整个城市最肮脏的地方，堆积如山的垃圾散发着恶臭，吸引着成群的苍蝇。

但对阿明来说，这里比净化中心干净得多。一个穿着工装裤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

短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铁姐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她将袋子递给阿明：“里面有三支‘肺活素’，黑市上最有效的那种。注意剂量，每周一次，

不能多。”阿明接过袋子，指尖触到塑料袋里冰凉的针管，喉咙突然哽住了。“谢谢。

”“谢我干什么？”铁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们是同志。

”她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递了一支给阿明，“知道‘天平’为什么叫天平吗？

”阿明摇摇头。“因为这个世界早就失衡了。”铁姐点燃烟，火光在她眼底跳跃，

“富人把我们的命当成砝码，想怎么加就怎么加。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天平掰回来。

”她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很快被雨水打散，“但我们不是要把他们踩在脚下，

那和他们没区别。我们要的是，每个人的命，都值一样的价钱。”阿明看着铁姐。

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据说那是她在一次行动中被保安用电棍打的。

但她谈起这些时，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我以前是个护士。

”铁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开口，“在市中心医院，每天看着那些富人插队，

用最好的药，而穷人只能在走廊里等死。有个老太太，她儿子跟你妹妹一样得了肺纤维化，

跪在地上给医生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还是没求来一支药。那天晚上，

老太太从医院的天台跳下去了。”铁姐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从那天起，

我就知道，光救人没用。得先把这吃人的规矩给砸了。”阿明想起林夏的眼睛，

想起小芸咳血的手帕，想起公告栏上自己那张“优秀员工”的照片。他突然觉得，

自己在净化中心的每一天，都是在帮凶。“我一定会拿到那份文件。”他说，

语气坚定得连自己都惊讶。铁姐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手掌很粗糙，带着老茧，却很有力。

“小心点。张鹏那家伙看着蠢，其实精得很。”雨越下越大，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最终融合在垃圾山的阴影里。远处，极乐塔的灯光穿透雨幕，像一颗冰冷的钻石，

镶嵌在城市的上空。第三章 加密的罪恶接下来的两天，阿明像往常一样工作，

给培养舱换营养液，记录样本数据，对张鹏的指令言听计从。但他的眼睛和耳朵，

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他发现张鹏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去茶水间，

用里面的公用电脑打一局扑克。他还发现，

的内网防火墙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会有五分钟的防御空白期——那是系统自动更新的时间。

周五晚上，阿明故意值了夜班。凌晨一点十五分，他看到张鹏打着哈欠离开了办公室。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张鹏的电脑前，

插入了一个不起眼的U盘——里面装着铁姐给的病毒程序。屏幕上跳出一个输入密码的窗口。

阿明的心跳得像擂鼓，他想起张鹏每次输密码时，

手指都会在键盘上划过“7、3、9”这几个键。他试探着输入“739”，窗口没关。

他又加上张鹏的生日“198506”，组合成“739198506”。

“密码正确”的提示弹出时，阿明几乎要瘫软在地。他快速浏览着电脑里的文件，

终于在一个名为“特级转运”的加密文件夹里找到了那份计划。

文件里详细记录了林夏的骨髓将在周日凌晨四点被取出，由三辆装甲车护送，

从净化中心出发，经三号高架桥，最终抵达极乐塔的地下实验室。护送人员配备了实弹武器，

还有两名基因专家全程陪同。阿明用U盘拷贝文件时，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他吓得立刻拔掉U盘，躲到门后。几秒钟后，走廊里传来巡逻保安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办公室门口。阿明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折叠刀——那是他用来防身的，

此刻却觉得毫无用处。保安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似乎在透过窗户往里看。阿明屏住呼吸，

祈祷着不要被发现。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他看了一眼手表，离系统更新结束还有两分钟。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宿舍时，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阿明将U盘藏在床板的夹层里，然后倒头就睡。但他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全是培养舱里的林夏，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像在无声地控诉。周六上午，

阿明去培养室查房时，看到林夏的状态更差了。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色，

呼吸也变得微弱。张鹏正和一个白大褂说话，声音不大，但阿明还是听清了。

“……赵总催得紧，明天凌晨三点就开始准备手术，确保四点准时出发。

”“可是她的身体……”“死不了就行！”张鹏不耐烦地打断，“一个穷丫头的命，

哪有赵总的试验重要？”阿明走到培养舱前，假装检查仪器。林夏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碎星，而是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她的嘴唇动了动，阿明凑近了些，

才听清她在说什么。“告诉阿杰……姐姐对不起他……”阿明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用力点了点头，用口型说：“我会的。”林夏似乎笑了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再也没有睁开。那天下午，阿明向张鹏请了假，说要去医院看妹妹。张鹏挥挥手批准了，

大概是觉得他这个“优秀员工”偶尔也该放松一下。阿明没有去医院，他去了东区贫民窟。

37号巷比他想象的还要破旧，低矮的铁皮房挤在一起，像一个个沙丁鱼罐头。

巷子里弥漫着粪便和腐烂食物的气味，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在泥水里打滚。他找到林夏家时，

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数学书。少年的脸色很苍白，

嘴唇发紫，呼吸时胸口会剧烈起伏——那是先天性心脏病的典型症状。“你是……阿杰？

”阿明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林小杰警惕地抬起头：“你是谁？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阿明从口袋里掏出那本《中考冲刺题集》，递了过去，

“她让我给你带的。”林小杰的眼睛亮了一下，接过书，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封面。

“我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阿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看着少年期盼的眼神，

实在无法说出真相。“快了。她让你好好复习，等她回来，就带你去做手术。

”林小杰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就知道姐姐不会骗我。她说等她赚够了钱，

我的病就能好了。”阿明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他从钱包里掏出所有的钱，

塞到林小杰手里：“这些钱你先拿着，买点吃的，按时吃药。”林小杰愣住了，

不肯接：“这太多了……”“拿着。”阿明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是你姐姐让我给你的。

”他站起身，快步走出巷子，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说出一切，

打碎这个少年最后的希望。回到净化中心时，天已经黑了。阿明去垃圾处理站见了铁姐，

把拷贝的文件交给了她。“辛苦你了。”铁姐看完文件，眉头紧锁，“比我们预想的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