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问天崖。
云海翻腾,金光万丈。
今日,是宗门千年未有之盛典。
继任宗主大典。
数万弟子屏息凝神,目光汇聚于崖顶那道白衣身影。
顾长夜。
青云宗万年不遇的麒麟子,修行二十载,己至金丹巅峰,半步元婴。
他是宗门的骄傲,是东胜神州最璀璨的星辰。
此刻,他立于高台之上,即将从老宗主手中接过象征权柄的青云古剑。
万众瞩目,荣耀加身。
可无人知晓,在那张俊美如玉、神情淡然的面孔之下,顾长夜的体内正掀起一场何等恐怖的风暴。
灵力,狂暴的灵力,正化作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冲撞、撕扯着他的每一寸经脉。
这种痛苦,从他引气入体那一天起,便如影随形。
修为越高,痛苦越甚。
他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一口腥甜,挺首了脊梁。
观礼台上的长老们抚须点头,只当他是心潮澎湃,激动所致。
“时辰到!”
司礼长老高亢的声音响彻云霄。
就在老宗主手捧古剑,准备递出的瞬间,两道身影从人群中一跃而出,落在高台之上。
一男一女,郎才女貌,宛若神仙眷侣。
正是顾长夜的挚友,林枫。
以及他的未婚妻,苏浅雪。
“且慢!”
林枫一声断喝,打断了仪式的进行。
全场哗然。
顾长夜眉头微蹙,看向二人,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
苏浅雪面若寒霜,美眸中满是痛心与决绝。
“顾长夜,你可知罪?”
林枫的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浩然正气。
顾长夜心中一沉。
他看到,苏浅雪的手中,正捧着一枚漆黑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魔神头像。
那是西贺魔土,万魂殿的身份令牌。
“长夜,我真没想到,你竟会与魔道妖人勾结!”
“你对得起宗门的栽培吗?
对得起天下正道吗?”
林枫痛心疾首,字字诛心。
伪造的证据,拙劣的表演。
顾长夜瞬间明白了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他没有去看那些证据,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苏浅雪的脸上。
那张他曾爱逾性命的脸,此刻却写满了陌生的冰冷。
不等长老会发问,苏浅雪动了。
她身形如电,欺近顾长夜身前。
没有人防备她。
她是顾长夜的未婚妻,是宗门上下公认的未来宗主夫人。
顾长夜也没有防备。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想从她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伪装。
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
噗嗤。
一柄晶莹剔-透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刺入了他的丹田。
匕首之上,一抹幽蓝色的液体顺着伤口浸入。
化神水。
专门消融灵力道基的奇毒。
此举,并非单纯的废除修为。
这是在剥离,在抽取!
预想中丹田破碎的剧痛并未降临。
恰恰相反。
随着那固若金汤的金丹被化神水腐蚀、消融,一股难以言喻的解脱感,瞬间席卷了顾长夜的西肢百骸。
那困扰了他二十年,几乎将他逼疯的狂暴灵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它们如决堤的洪水,顺着丹田的缺口疯狂奔涌而出。
经脉中灼烧的剧痛在消退。
神魂里撕裂的压力在瓦解。
舒爽。
前所未有的舒爽!
顾长夜甚至舒服得想要呻-吟出声。
他身上的枷锁,被打开了。
“你……”顾长夜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看向苏浅雪。
苏浅雪的眼神没有半分波动,只是飞快地拔出匕首,抽身后退。
在她退开的瞬间,另一道黑影紧随而至。
是林枫!
他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与狰狞,一掌悍然印在了顾长夜的顶骨之上。
“嘭!”
头骨碎裂。
神魂震荡。
顾长夜的意识在瞬间被击得粉碎。
在无尽的黑暗降临之前,他清晰地“看”到,林枫的手掌中生出一股诡异的吸力。
一缕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金色气息,从他破碎的修为和神魂中被硬生生抽离出来,融入了林枫的体内。
“证据确凿,顾长夜勾结魔道,罪不容诛!”
“为正视听,以儆效尤,长老会决议……”高台上,长老们冰冷的声音回荡。
他们甚至没有给顾长夜一丝辩解的机会,仿佛早己预演了这一切。
“废其经脉,逐出宗门!”
“投入无间魔渊,永世不得超生!”
执法弟子上前,冰冷的锁链穿透了顾长夜的琵琶骨。
他被拖拽着,像一条死狗,走向后山禁地。
沿途,是昔日同门或鄙夷、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太快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从宗门麒麟子,到万古罪人,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处置,过于急切,过于极端。
这不是处置叛徒,这是在抹杀一个秘密。
无间魔渊。
那是贯穿了整个东胜神州的一道巨大裂谷,深不见底,常年被扭曲的法则与魔气笼罩。
传说,即便是仙人坠入,也必将尸骨无存。
执法弟子解开锁链,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身体在无尽的黑暗中急速坠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宛如魔鬼的尖啸。
就在这时,两道只有他能听见的传音,清晰地刺入他即将消散的意识之中。
“顾长夜,多谢你的麒麟之体。”
是苏浅雪。
“好好享受吧,这才是最适合你的归宿。
上界的大人,会为我们感到满意的。”
是林枫。
麒麟之体?
上界的大人?
原来……如此……顾长夜的意识在破碎与重组间,闪过最后一丝明悟。
轰!!!
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魔渊底部坚硬的岩石上。
全身骨骼,寸寸断裂。
五脏六腑,化为肉泥。
神魂飘摇,即将彻底湮灭。
这是极致的物理冲击,是生命形态的彻底毁灭。
然而,就在那死亡的终点,在他破碎的神魂最深处。
一股奇异的、酥麻的、难以形容的愉悦感,竟从那被砸烂的血肉中缓缓升起。
它微弱,却无比清晰。
它在渴望。
渴望……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