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白幡未撤,各部忙于先帝殡仪。
司天监择定三月之后梓宫启行,诏令百官携家眷沿街跪送,不得有误。
新帝初立,对宫变之事不得不稍作处置。
刘贵妃被褫夺封号,降为嫔,迁居冷宫旁的静思苑,非诏不得出。
其父刘丞相罚俸三年,但仍居相位。
这般处置,明眼人都看得出新帝的无奈——刘氏一族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羽翼未丰的新帝尚不能撼动其根本。
初宁药庄内,司初宁整理床铺时,在枕下发现一枚温润剔透的羊脂玉佩。
她执玉在手,想起那个神秘的伤者,暗忖:"这莫非是诊金?
若有缘再见,定当归还。
"将玉佩仔细收好后,药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些日子,司初宁照常研读医书、调配药膳,在药圃里侍弄花草。
表面上一切如常,唯有贴身侍女明月知道,她时常会对着窗外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玉佩。
这日清晨,司府派来的小厮匆匆赶到药庄:"西小姐,二老爷命您速速回府。
先帝出殡在即,府上都要准备跪送事宜。
"司初宁这才知道朝中巨变。
她简单收拾行装,带着明月踏上归途。
马车驶进京城时,但见满城缟素,街巷间弥漫着肃穆的气氛。
司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下人们步履匆匆。
二夫人罗氏站在垂花门下等候,见女儿下车,连忙上前执手细看:"宁儿可算回来了。
这些时日一个人在药庄,为娘总是放心不下。
""药庄一切都好,母亲不必挂心。
"司初宁轻声应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庭院,见几个面生的丫鬟正在搬运箱笼,不由微怔。
罗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叹道:"是你大伯父回来了,带着文渊侄儿。
这些年他们在岭南游学,如今新帝登基,这才赶回来。
"正说话间,忽闻一阵爽朗笑声自月洞门传来:"西妹妹回来了?
"但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公子大步走来,腰间系着一块墨玉,步履间自有一番洒脱气度。
正是二房长子司文衡。
"大哥。
"司初宁含笑见礼。
司文衡细细打量她一番,摇头笑道:"又在药庄折腾那些草药了?
瞧你这手上,尽是采药留下的痕迹。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前日在翰林院书库,偶然翻到一本前朝御医手札,想着你定会喜欢。
"司初宁接过锦盒,眼中闪过惊喜。
她这位长兄虽在翰林院任职,却从不摆架子,反倒最理解她钻研医道的心志。
这时,又一个清越嗓音响起:"大哥又给西妹带什么好东西了?
"但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年倚在廊柱旁,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眉眼间带着几分不羁。
正是二房二子司文参。
"三弟,不得无礼。
"司文衡微微蹙眉。
司文参却不以为意,大步走到司初宁面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西妹,你常在外行医,可听说过边关急需军医的消息?
我听说......""文参!
"罗氏及时打断,"莫要再提从军之事。
"司文参悻悻住口,却悄悄对司初宁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后再谈。
司初宁看着性格迥异的两位兄长,心中温暖。
大哥司文衡稳重儒雅,在翰林院任职却从不迂腐,反而常为她搜集医书;三哥司文参虽性子跳脱,一心向往沙场,却最是支持她行医济世。
"先回去歇着吧。
"罗氏柔声吩咐,"明日还要去给祖母请安,这些日子府里事务繁杂,你也要多帮着照料。
"司初宁点头应下,带着明月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经过花园时,她听见假山后传来低语:"听说刘丞相虽然被罚了俸禄,但昨日还有人看见他府上夜宴,宾客盈门......""嘘——慎言!
如今这局势......"司初宁不由加快了脚步。
她明白,京城的风云,才刚刚开始。
而在这个多事之秋,能有关心理解自己的兄长相伴,倒也是难得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