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第二天，我准时到后勤科报道。
周林华带着苏杰参观整个队的运作。
苏杰指着我正在擦的救援艇外壳，十分生气。
“这个救援艇是谁改装的？
明显和国际标准不一样！”
“还有，这个人见到我为什么不敬礼！”
周林华连忙打圆场。
“这位是陆随，以前的老队员。
可能是没注意到……”他话没说完，苏杰就冷哼一声打断。
“以前？
就是那个被全网骂下流的？”
“周局，不是我说，这种有污点的人就不该留在队里，影响风气！”
他用挑剔的目光扫过我刚才擦拭的救援艇，语气更加不屑。
“还有这船，谁允许私自改装的？”
“前挡流板的倾角、尾舵的尺寸，完全不符合ISO的规范！”
“在我们国外，这种违规改装是要被重罚的！”
我放下手中的抹布，直起身，平静地看向他。
“苏专家是吧？”
我指了指那艘被指责的救援艇。
“请教一下，在云江鬼见愁那段S形急弯，按照你所说的ISO规范。”
“这艘标准艇在那种情况下强行入弯，会导致什么后果？”
苏杰明显一愣，张了张嘴梗着脖子。
“那种极端情况，自然有……自然有……”我向前一步，气势却瞬间压过了他。
“回答不上来？”
我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装备区。
“那你就没资格让我敬礼！”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继续擦拭着救援艇。
几个老队员忍不住低下头，肩膀耸动，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喝彩。
苏杰在原地僵了几秒，在周林华的连拉带劝下，灰溜溜地走了。
落后一步的其中一个老队员附在我耳边悄声说。
“陆队，刚刚我听到苏杰叫周林华舅舅。”
我擦拭救援艇的动作一顿，周林华还真是……任人唯亲啊！
自从师傅去世，周林华当了局长。
我这个拼命三郎就碍了他的眼。
就算我这次硬挺着不下台，他恐怕也还有别的招等着我。
不过位置，我是挪了，他那个侄儿坐不坐得住，那是另一回事儿。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苏杰要进行一场大型的水上救援演练。
他站在指挥艇上，拿着扩音器，宣读他的现代化救援流程。
“同志们！
我们的救援，从今天起，向国际标准看齐！”
“一切行动，严格按照《水上救援标准化流程手册》执行！”
队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荒谬。
在分秒必争的救援中，这些花里胡哨的步骤简直是脱裤子放屁。
演练开始。
一个穿着救生衣的假人被抛入水中。
一艘冲锋舟按照苏杰的指令，开始笨拙地走Z字形。
就在快要接近时，苏杰又拿着喇叭喊。
“停！
角度不对！
与手册示范偏差了十五度！
重新调整角度接近！”
冲锋舟上的队员差点气得把舵轮扔水里。
……演练草草收场，队员们怨声载道。
“这特么是来救人的还是来表演体操的？”
“等他这套流程走完，落水的人尸体都凉了！”
“纯粹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绣花枕头！”
苏杰脸色难看，把原因归结于队员素质不行，装备不达标。
周林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几天后，一纸命令下来。
为统一规范，提升救援效率，所有非标准改装设备，限期拆除还原！
命令传到后勤科，负责执行的就是我。
老队员们围在我身边，眼睛都红了。
“陆队！
这不能拆啊！”
“这尾舵和推进器是你带着我们熬了多少夜才改好的！
在鬼见愁救了多少次命！”
“拆了这些，就等于把老虎的牙拔了！”
我拿起工具，平静地说：“执行命令。”
几艘性能卓越的战舰，变回了笨拙平庸的巡逻艇。
这不是结束，我只是在等。
等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那些愚蠢的决策者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