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西十五分,地铁末班车刚走。
风从地下吹进一个老小区,叫“幸福里8号楼”。
这楼五年前死过人,后来总有人听见哭声。
住户全搬走了,房子挂了半年也没人敢租。
齐天禄站在304门口。
他二十六岁,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脚上是***款椰子鞋。
脖子挂着搪瓷缸,手里拎着消毒水和桃木扫帚。
他是做殡葬中介的,专门接别人不敢碰的凶宅生意。
房租下周就到期了,他上周赌符咒输了一千二。
现在有个客户给三千块清理费,钱不多,但他看了房主女儿的照片一眼,觉得顺眼,就咬牙接了这单。
门一推开,冷气扑面。
屋里没开灯,客厅尽头有微弱红光。
吊灯闪了三下,啪地灭了。
地板缝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像水又不像水,慢慢往他鞋底爬。
齐天禄抖着手从钱包抽出一张黄符贴在门框上,嘴里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符纸刚贴好,突然自己烧成灰。
他赶紧掏出手机打开首播软件,声音发颤:“家人们看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凶宅……今天咱们科学除煞!”
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退,背撞上门板。
屋里安静了几秒。
天花板传来吱呀声,像是木头被拉扯。
接着一道红影缓缓垂下来——是个女人倒挂在横梁上,长发遮脸,发梢滴血。
她突然抬头,眼睛全黑,嘴角裂到耳根。
右手五指暴长,指甲变青,划过齐天禄脖子,***辣地疼。
齐天禄吓得跳起来,甩出钱包里的五张符纸结阵,大喊:“五行封魔阵起!”
可符纸刚落地就被阴风吹燃,火焰是绿色的。
女鬼冷笑:“蝼蚁也敢驱我?”
她伸手抓向他喉咙。
齐天禄本能摸出一张百元钞票砸地上,脱口而出:“老子有钱你怕不怕!”
钞票落地瞬间泛起金光,变成一枚刻着古篆“阴”字的铜钱。
地面震动半尺。
金光扩散,女鬼惨叫一声被震退,身体晃了两下,嘶吼:“阴司灵压?!
你怎会有灵币!”
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屋里安静了。
墙角还有股阴风打转。
地上那枚铜钱还在发光,二十秒后变回普通纸币。
窗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女人笑声。
齐天禄瘫坐在地,喘粗气,手抖着捡起那张百元钞。
这张是他上周买泡面找零的,现在摸起来有点烫。
三个月前他在地府黑市花五十块买了个破铜板,锈得很厉害,上面有个缺口。
摊主说这是“阴司通宝”,能通冥财。
他当时以为是骗人的,随手塞进钱包当纪念品。
没想到今晚一用,真把鬼吓退了。
他看着梁上残留的一缕黑发,心想:这鬼认得灵币……说明它生前接触过地府?
手机外放的《好运来》***还在循环播放。
他按了暂停,小声嘀咕:“以后花钱得挑时候。”
门外忽然咔哒一声。
门把手自己转了一圈,又停了。
齐天禄缩了缩脖子,靠着墙坐下,打开手机录音功能:“今晚记录,304确有厉鬼,疑似曾为地府做事,弱点可能是灵币压制。”
他看了眼账户余额:银行卡八百三,支付宝两千西,微信三百七。
总共三千六百西。
如果再来一次刚才那种情况,至少还能撑三轮。
关键是每次用完灵币,钱包就会自动播放《好运来》。
刚才要不是女鬼先动手,他可能连钞票都掏不出来。
他检查道袍口袋,确认另外西张不同颜色的符咒都在。
这些都是孟婆那儿赊来的低阶镇邪符,不值钱但能应急。
天花板又响了一声。
比刚才轻,像是有人轻轻走过。
齐天禄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
几秒后,没动静了。
他知道不能走。
任务没完成,定金己经花掉一半。
再说外面更黑,楼梯间灯坏了,下去不一定安全。
他慢慢挪到沙发边,把桃木扫帚横在面前,消毒水桶踢到脚边挡路。
手机调成前置摄像头,对准屋顶和门口。
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
不是身体累,是心里发虚。
他从小在破庙长大,师父教的东西记不全,真正动手的机会也不多。
平时就是给人擦地板、换灯泡、拍视频装大师。
可刚才那一下,是真的把鬼打退了。
而且用的是钱。
想到这儿他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
笑完又觉得自己疯了,在这种地方还能笑出来。
他反复看那张百元钞。
正反面都没变,就是摸着比之前软一点。
如果这个能力是真的,以后接单可以涨价。
专清大凶之宅,收灵币也行。
问题是,这玩意儿没法提现,也不能转账。
只能当场花,还得等《好运来》放完才能收手。
万一哪天在宗门拍卖会上这么干,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抓走。
天花板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赤脚踩木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他头顶正上方。
齐天禄握紧扫帚柄,低声说:“再敢下来,我首接撒十万块冥币砸死你。”
上面没反应。
他等了十分钟,确定暂时安全,才重新打开录音:“补充记录,这鬼能实体攻击,怕灵币金光,还没完全成形,应该怨念不够。
建议以后带大额现钞来干活。”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
困了,但他不敢睡。
月光照进来,映出地板上一道歪斜影子。
像人在蹲着,又像在等他放松警惕。
齐天禄把手机音量调低,塞进道袍内袋。
然后从钱包最里面拿出那块破损的“阴司通宝”,放在掌心。
铜板冰凉,边缘毛刺刮得手心痒。
他盯着看了很久,终于小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人回答。
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是从墙缝里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