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后山的杂役院，永远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柴火味。
林砚握着铁斧的手臂，已经酸得快要抬不起来。斧刃砍在木桩上，本该利落劈成两半的力道，却在接触的瞬间泄了大半，只在木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豁口。他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砸在青石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从清晨到正午，他连规定三百捆木柴的三分之一都没劈完。
“呵，又没劲了？”
王虎的声音像淬了冰，从身后飘来。林砚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对方那副嘲讽的嘴脸。这位早入宗两年的杂役弟子，已是淬体四层的修为，在这群连引气入体都难的杂役里，算得上是“高人”，而他林砚，卡在淬体三层整整半年，成了整个杂役院最大的笑柄。
修真界的境界阶梯，林砚倒背如流：淬体、锻骨为入门根基，引气入体后迈入炼气一至九层，再往上是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练虚、合体、大乘，最终渡九重雷劫飞升；飞升之后，更有地仙、天仙、金仙，直至太乙金仙、大罗金仙、准圣、圣人的至高境。可他连最底层的淬体境，都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半步难进。
“林砚，别跟木桩较劲了。”王虎晃悠到他面前，双手抱胸，目光扫过林砚腰间那枚磨损的青铜小鼎，嘴角撇出一抹讥诮，“你以为攥着这破鼎，就能从淬体三层蹦到锻骨？别做梦了！咱杂役弟子的命，就是劈柴挑水，资质差就认命，别学那些内门弟子，想着引气入体、驯兽御敌的美事。”
周围几个劈柴的杂役也凑过来哄笑。“王虎哥说得对，他连黑纹狼的毛都没见过，还想跟驯兽堂的弟子比？”“听说后山妖兽林里的刺毛兔，都能轻松躲过他的斧头呢！”
这些话像针，扎在林砚心上。他攥紧斧柄，指节泛白，腰间的青铜小鼎贴着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这是他五岁那年，邪修劫掠村落时，父母用命换来的遗物。临终前，母亲攥着他的手，气息微弱：“砚儿，修行不只有境界……能帮到人的手艺，也是活路……”
那时他不懂，直到入了青云宗，在杂役院的柴房里，偶然翻到半本残缺的《基础炼器术》，才隐约明白“手艺”二字的意思。可现在，连最基础的淬体都突破不了，谈何“手艺”？
“我没做梦。”林砚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肯认输的倔强，“我只是还没找到法子。”
“法子？”王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伸脚踢飞脚边的木柴，“你要是有法子，早不是淬体三层了！今天这三百捆木柴要是劈不完，看管事怎么罚你——怕是要把你扔进后山，给黑纹狼当点心！”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管事的吆喝声：“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木柴不够用了！”
王虎悻悻地收回脚，临走前还不忘瞪林砚一眼：“你最好快点，别连累我们一起挨罚。”
人群散去，练气场又恢复了安静。林砚捡起被踢飞的木柴，重新握住斧头。丹田内的灵力像淤塞的溪水，运转《基础淬体诀》时，总在肘部经脉处滞涩不前。他深吸一口气，试着将灵力缓慢引导至手臂，斧头再次落下——这一次，力道虽仍不足，却比之前稳了些。
他想起爹娘的话，想起那本藏在柴房草堆里的《基础炼器术》，还有修真界那层层叠叠的境界阶梯。就算是杂役，就算是淬体三层，他也不想认命。
太阳西斜时，林砚总算劈够了八十捆木柴。管事果然没饶过他，罚他去整理废弃的藏经阁——那地方在杂役院最深处，常年无人问津，不仅灰尘厚得能没过脚踝，还常有毒虫出没，偶尔甚至有从后山妖兽林溜进来的低阶妖兽。
“进去吧，天黑前把第一层的典籍归置好，要是敢偷懒，仔细你的皮。”管事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林砚推开藏经阁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刚要迈步，忽然听见门外草丛里传来微弱的“呜呜”声。拨开半人高的茅草，只见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缩在草堆里，浑身覆着青绿色的纹路，右前爪被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贯穿，伤口周围还沾着黑色的兽毛——是黑纹狼的痕迹！
这是一阶灵兽青纹狐，性子温顺，能感知周围的灵力波动，是驯兽堂低阶弟子最常驯养的灵兽。林砚蹲下身，刚想伸手碰一碰那颤抖的小身子，一道急促的声音突然传来：“别碰它！”
只见一个穿着灰蓝色外门弟子服的少女快步跑来，腰间挂着绣着“驯”字的皮质囊袋，里面露出几根彩色的驯兽绳。她蹲在青纹狐旁，小心翼翼地检查伤口，眼眶瞬间红了：“阿青，我不是让你待在驯兽园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林砚认出她，是驯兽堂的外门弟子楚青瑶。听说她虽是淬体五层，却能熟练驯养三只一阶灵兽，连内门的驯兽师都夸她有天赋。
“是黑纹狼伤了它。”楚青瑶从囊袋里取出一瓶淡绿色的药膏，刚要涂抹，青纹狐却因疼痛剧烈挣扎，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她急得鼻尖冒汗：“它太疼了，我的灵力不够稳住它……”
林砚看着青纹狐痛苦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炼制的低阶疗伤丹。那是他按苏清鸢给的古法丹方练的，药效虽温和，却能缓解疼痛。他从怀里摸出一枚泛着淡白光泽的丹药，递了过去：“试试这个，能温和止痛。”
楚青瑶愣了一下，接过丹药碾碎，混在药膏里轻轻涂在青纹狐的伤口上。不过片刻，青纹狐的颤抖就平息了，还用脑袋蹭了蹭楚青瑶的手指。
“太谢谢你了！”楚青瑶抬头看向林砚，眼神里满是感激，“我叫楚青瑶，是驯兽堂的外门弟子。你呢？”
“林砚，杂役院的。”林砚笑了笑，指了指藏经阁的门，“我得进去整理典籍了。”
楚青瑶点点头，从囊袋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递到他手里：“这是《一阶灵兽基础驯养法》，里面记了些和灵兽沟通的小技巧。修行路上，有只灵兽作伴，会轻松很多。”
林砚接过小册子，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心里忽然暖了起来。他攥着册子，摸了摸腰间的青铜小鼎，又看了一眼楚青瑶和她怀里的青纹狐，转身走进藏经阁。
暮色渐浓，藏经阁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林砚望着满架蒙尘的典籍，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驯养手册和腰间的小鼎，忽然觉得，这淬体三层的困局，或许并不是绝境——爹娘说的“手艺”，楚青瑶带来的灵兽机缘，还有这满阁的古籍，说不定藏着他破局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扫帚，开始清理典籍上的灰尘。不管前路多难，他都要试着走下去，哪怕被人嘲笑是“废柴”，也要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