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回到定国公府时,已是夜色茫茫,马车刚停稳,容枫早已下马,仔细又小心的护着妹妹下来。
紫兰掀起轿帘,薛春音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棠棠。”薛氏的声音几度哽咽。
她的棠棠,出门时,凤冠霞帔,此刻青丝垂落,几分萧瑟,让她如何不心疼。
薛氏伸手紧紧握着容棠的手,眼眶泛起水雾,心疼的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
见到自家母亲,容棠本来强撑的意志,也泛起酸意。
好在,她现在回家了。
夜里的风雪更甚,祝老太太看到平日里娇俏可人的孙女这般模样,也是心疼不已,但是大门口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
“先进屋吧,外头冷,小心着凉。”
容棠红着眼眶点点头,在陆府如何的淡然,可她心里其实是害怕的,唯有在家人面前,她才能毫无顾忌的委屈出声。
进了屋,薛氏心疼她,忙叫丫鬟将准备好的手炉拿了过来,塞到了容棠的手中。
明明女儿不过去了陆府半日,她总觉着女儿瘦了好多,就连眉眼也难掩的憔悴。
“亏我还觉得那孩子不错,没想到也是个狼心狗肺的!”
没了外人在,薛氏骂起人来也就没了顾忌。
当初陆晏川追求她女儿的事情,可谓费尽心思,那场震撼盛京的烟火,谁人不说一句,陆家世子的真心天地可鉴。
“娘,陆晏川简直不是狼心狗肺,他们陆家根本不配当人!居然想让棠棠做妾!”
一边见容家落难,倒踩一脚,一边心里又惦记他妹妹的美貌。世上好事,哪有让他陆晏川全占了的道理?
“什么!”
祝老太太听后也是猛得拍了下桌子,难以置信的看了容枫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家婚书白纸黑字,是娶她的孙女为正妻,如今她容家落难,他陆家竟敢生出这样的心思,真当她容家人全死绝了?
“祖母,您别动气。”
容棠起身搀扶着祝老太太坐下,温声道,“我已与他和离,至此和他陆晏川死生再无关系,您别为了不值当的人伤了身体。”
祝老太太握着她的手都颤抖着,她的孙女本该是这盛京城里最耀眼的女郎,一遭变故,却受到如此折辱……
“祖母听棠棠的,不生气。”
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新帝对他们容家的处置,不然就算容棠顺利和离了,也逃不了被充入教坊司的命运。
越想祝老太太看她的目光几欲泛酸。
她一把年纪死了也就死了,可她的孙女不过才及笄不久,大好的年华,大半辈子磋磨在那样的地方,她如何不心疼。
“大郎,陛下准备怎么处置我们家?”
容霆和容枫被关押在宫中时,她想寻人帮忙也是有心无力,而且昔日与容家交好的那些人家,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容家掺上关系?陆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新帝雷霆手段,心狠残暴,不过几日,就已斩杀了一大批前朝旧臣,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就是他们容家……
“新帝的态度,儿子也摸不清。”
他想到了这几日与那新帝接触,这位新帝虽出身不显,也不似皇家贵族子弟那般文雅,却也是个极有手腕的。
容霆也一时猜不出他的态度。
不过放他们出宫时,新帝也并未说如何惩处容家,那只能说,容家对他而言,还有利用价值。
心里虽然有了几分猜想,但也不好让家人徒生希望,便也只道不清楚,又安慰了家人几句,让他们早些歇息,走一步算一步便是。
容兰在外面偷听着,听见陆家要降妻为妾的时候差点没忍住脸上的嘴角。
她容棠居然也有被人狠狠折辱的一天,哪怕现在容棠和离回家了,又有谁会再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
沉浸在容棠受辱的喜悦中,容兰突然才想起,就容家现在的处境,她和容棠又有什么区别。
要么死要么一起被充入教坊司……
于是她又屏气凝神的偷听了一会,听到容霆说他也猜不到新帝想法的时候,脸色一白。
难道她真的逃不过充入教坊司的命运吗?不,她好不甘心,明明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定国公府嫡女,为什么大房出事,她也要跟着受罚?
里面的声音渐止,容兰也不敢再抱怨 趁着里面的人还没出来,悄悄溜远了。
薛氏牵着女儿出来,容霆跟着两人身后,看了眼地面,常年带兵打仗,他的警惕性极好,刚刚外头一直有人在偷听。
但想着八成是自己家人,也没去追究,耐心听着妻子一连串的对女儿的关心。
这晚,容家人睡得都不算太安稳,头上悬挂的剑迟迟没有落下,愈发让人提心吊胆。
然而第二日,新帝就来了旨意,很不但给了定国公府前朝一般的待遇,还赐了定国公嫡长子容枫中郎将一职。
中郎将虽说不过管理五百禁军,但禁军是保护皇宫安全的,新帝这番旨意,非但没有清算容家,反而有重用的预兆。
死里逃生,定国公府阖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心中难耐欣喜。
而那些和定国公府疏远的人家,却是愁眉苦脸懊恼不已,谁也不知道这新帝的心思如此怪异。
容家都带兵与新帝交锋过,新帝居然也敢丝毫不忌讳重新重用容家。
陆家也在后悔的人里头,陆承宗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气死过去。
他陆家好歹也出过绵薄之力,新帝没有任何奖赏也就算了,这容家说句乱臣贼子都不过分,陛下居然还要重用……
“都是你这个蠢妇!”
陆承宗一巴掌扇向陆母,瞬间珠花散落一地,扇得陆母直接跌倒在地,陆晏川也没想到父亲会发这么大火,丝毫没有顾忌有母亲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
他觉得新帝不可能做到毫无芥蒂的用容家,现在,说不准只是新帝再等容家露出马脚,再一网打尽的计谋罢了。
“你书都读到肚子里去了?”
陆承宗听了自己儿子这番话更是觉得他和陆母一样蠢得可以,难怪能想出降妻为妾这种主意来。
“陛下要真想处置了容家,前朝余孽的名头,就足够光明正大了,还需大费周章让容家造反一次再定罪?”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蠢货来?
“现在好了,容家是被彻底得罪了……”
容霆可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昨日他们那般折辱他的宝贝女儿,他必定要报复回去。
想到这,陆承宗只想两眼一闭,死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