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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琴音换粮

发表时间: 2025-10-30
天刚蒙蒙亮,夏玲珑就被阁楼外的鸡叫声吵醒了。

她披衣起身,推开窗,见巷口的包子铺己经冒起了白烟,掌柜的正把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摆在竹篮里。

香气顺着风飘过来,勾得她胃里一阵空响——昨日那碗糙米粥,早就消化得无影无踪了。

她摸了摸钱袋,里面只有七个铜板,是昨日弹琴赚的。

买米要五个铜板,买柴火要两个,剩下的连个菜叶子都买不起。

夏玲珑对着窗外出了会儿神,忽然想起琴宗的丹房,那里的辟谷丹堆积如山,一颗便能顶十日饥饱。

可如今,她得为一顿饭算计,这滋味,真是新奇又窘迫。

梳洗妥当,她背着流霜琴出门。

刚走到巷口,就见卖花老妪蹲在槐树下,正往竹篮里摆花。

今日的栀子花格外新鲜,花瓣上还凝着露珠,老妪用布仔细擦着花茎上的泥,动作慢得像在呵护什么珍宝。

“老丈,早。”

夏玲珑主动打招呼。

老妪抬头,见是她,笑开了满脸皱纹:“姑娘早。

今日气色好得很,定能多赚些钱。”

她说着,从篮底抽出一枝含苞的月季,“这个送你,比栀子耐放。”

夏玲珑接过月季,花瓣是淡淡的粉,像少女未施胭脂的脸颊。

“多谢老丈。”

她顿了顿,忍不住问,“您每日起这么早,身子吃得消吗?”

“习惯啦。”

老妪捶了捶腰,“我家那口子以前总说,早起的花儿有露水,卖得贵。”

她提起亡妻时,语气里没有悲戚,反倒带着种淡淡的暖意,像在说一件寻常家事。

夏玲珑没再追问,转身往昨日的老地方去。

刚坐下,就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围了过来,都是昨日听过她弹琴的。

为首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手里攥着根麦芽糖,含糊不清地说:“仙女姐姐,再弹那个让麦子长高的曲子。”

“什么仙女姐姐,叫我夏姑娘就好。”

夏玲珑被他逗笑,指尖在琴弦上拨弄起来。

今日的调子比昨日活泼些,像溪水流过卵石,叮咚作响。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嘴里的麦芽糖都忘了嚼。

可没一会儿,就有顽劣些的孩子开始捣乱。

一个穿红肚兜的小丫头捡起地上的石子,往琴盒里扔,“咚”的一声,打断了琴声。

另一个男孩则学着鸟儿叫,故意和琴音唱反调。

夏玲珑眉头微蹙。

换作往日,她只需一个眼神,这些顽童就得跪满地求饶。

可如今,她只是个靠弹琴糊口的寻常女子。

“别闹。”

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

那红肚兜丫头却不怕她,反而冲她做了个鬼脸,伸手就要去摸流霜琴的琴弦。

“这木头玩意儿有什么好听的?

不如我的拨浪鼓。”

夏玲珑下意识地护住琴,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丫头的手。

那丫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嗓门响亮得惊人。

她娘正好路过,见状不由分说就骂:“哪里来的野丫头,欺负我家囡囡!”

说着就要伸手推搡。

夏玲珑侧身避开,耐着性子解释:“我没有……还说没有!

囡囡的手都红了!”

妇人不依不饶,周围很快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看她穿得干干净净,没想到心这么狠!”

“怕是来骗钱的吧?”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过来,夏玲珑只觉得胸口发闷——她活了近千年,从未被人如此指责过。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王大嫂,夏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众人回头,见沈砚之站在人群外,手里还拿着几卷书。

他走到那丫头面前,从书箧里拿出颗晶莹的糖球:“妞妞不哭,这是京城来的糖,比麦芽糖甜。”

又对那妇人道,“方才我都看见了,是妞妞先扔石子,夏姑娘只是护琴罢了。”

妇人见是沈砚之,气焰顿时消了些——镇上谁都知道,这位沈先生是柳老先生的朋友,知书达理,说话有分量。

“沈先生……夏姑娘的琴弹得极好,昨日还为大家解乏呢。”

沈砚之温声道,“许是有什么误会,王大嫂就别计较了。”

妇人哼了一声,拉着还在抽泣的丫头走了。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看,也渐渐散去。

夏玲珑看着沈砚之,心里有些复杂。

“多谢沈先生。”

“举手之劳。”

沈砚之把糖球递给还没走远的妞妞,回头对夏玲珑笑道,“这些孩子顽劣,姑娘别往心里去。”

他瞥见她琴盒里寥寥无几的铜板,又道,“要不要去听雨轩坐坐?

苏老先生那里有上好的茶水,还能避避人。”

夏玲珑摇摇头:“我还得赚钱买米。”

她低头看着琴盒,声音轻了些,“不然今晚就得饿肚子。”

沈砚之愣了一下,随即道:“若是不嫌弃,我请姑娘吃碗面?

街角那家阳春面做得不错。”

“不必了。”

夏玲珑婉拒,“无功不受禄。”

沈砚之想了想,从书箧里拿出一卷书:“那这样,我想听姑娘弹一曲《平沙落雁》,这卷《太古遗音》借你看三日,算作酬劳,如何?”

夏玲珑眼睛亮了。

《太古遗音》是琴宗失传的孤本,她只在宗门秘典里见过记载。

“当真?”

“自然。”

沈砚之把书卷递给她,“只是我这卷是手抄本,字迹潦草了些。”

夏玲珑接过书卷,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虽算不上工整,却笔笔有力,显然抄书人用了心。

“多谢。”

她将书卷小心收好,指尖落在琴弦上,“沈先生想听,我便弹。”

琴音响起时,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夏玲珑闭上眼,将所有的窘迫、委屈都融进琴声里。

那琴声里有孤雁掠过沙洲的苍凉,有云海翻涌的壮阔,却又在结尾处藏了一丝暖意,像夕阳落在雁羽上的光。

沈砚之站在槐树下,听得入了迷。

他总觉得这姑娘的琴音里藏着故事,有高处不胜寒的孤绝,也有对人间烟火的试探。

寻常人只听得出好听,他却能听出那弦外之音——就像此刻,明明是《平沙落雁》,他却听出了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意味。

一曲终了,夏玲珑睁开眼,见琴盒里多了几个铜板,还有个刚出锅的白面馒头。

是卖花老妪悄悄放的,她正冲她摆手,示意她收下。

“姑娘弹得真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夏玲珑抬头,见药铺掌柜站在那里,眼眶有些红,“我想起我家娘子了,她以前最爱听我拉二胡,可惜……” 他没再说下去,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木盒,“这是我家传的护弦油,用蜂蜡和松脂做的,对琴好,送你。”

夏玲珑接过木盒,入手温热。

“掌柜的,这太贵重了……不值钱的玩意儿。”

掌柜的摆摆手,“我听老陈说,你昨日用琴声帮了张屠户家丫头?

都是街坊,客气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不嫌弃,以后缺什么药材,尽管去药铺找我,记账上。”

夏玲珑看着手中的木盒,又看了看琴盒里的馒头和铜板,心里忽然暖暖的。

她想起琴宗的规矩:“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

可这些凡人,却愿意为一首琴曲、一句问候,付出真心。

沈砚之笑道:“看来姑娘的琴音,比铜钱还管用。”

夏玲珑也笑了,是她来望川镇后,第一个真正放松的笑。

“或许吧。”

她把《太古遗音》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珍宝,“沈先生,三日之后,我定当准时还书。”

“不急。”

沈砚之摆摆手,“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听雨轩找我。”

他转身离开时,夏玲珑忽然道:“沈先生,明日我弹《梅花三弄》给你听。”

沈砚之回头,眼里带着笑意:“好,我来听。”

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流霜琴上,琴身的纹路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夏玲珑拿起那个白面馒头,咬了一口,麦香混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开。

她想,或许这红尘,也并非全是苦滋味。

远处传来卖花老妪的吆喝:“栀子花——月季——新鲜的花儿——” 声音里带着暖意,混着她指尖流淌的琴音,在望川镇的晨雾里,轻轻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