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沈清歌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陆北辰的心脏，让他在初夏傍晚的暖风里，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
那双前一秒还因狠厉格斗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最在意之人恐惧的刺痛，有32岁灵魂被16岁少女看穿一丝伪装的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
他该如何回答？
告诉她自己是从十二年后回来的亿万富翁，因为临死前最悔恨的事就是错过她，所以上天给了这次重来的机会？
不，这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疯子，或者……更可怕的怪物。
电光石火间，陆北辰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属于16岁少年应有的、带着点后怕和局促的表情。
他微微垂下眼睫，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声音也刻意放低，带着一丝沙哑：“我……我是陆北辰啊。
刚才……刚才我就是吓坏了，脑子一热就……”他顿了顿，像是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地上还在***的混混，“我暑假的时候，偷偷跟我叔去武馆练过几天，没想到……没想到真用上了。”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配合着他此刻“强装镇定又后怕”的模样，反倒比一个完美的谎言更有说服力。
至少，削弱了那份刻意为之的恐怖感，更像是少年人冲动下的超常发挥。
沈清歌眼中的惊惧并未完全散去，但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同桌，他校服领口因刚才的动作有些歪斜，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看起来……确实像个被自己吓到的男孩。
可她心底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质疑：那眼神，那一瞬间散发出的冰冷气场，真的只是“脑子一热”吗？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无法拉近此刻心与心的距离。
陆北辰几次想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但看到沈清歌刻意保持的半臂距离和紧抿的嘴唇，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束手无策。
前世在谈判桌上纵横捭阖的口才，在喜欢的女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把沈清歌送到她家老旧的单元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
沈清歌低声道谢，语气礼貌而疏离，说完便转身要上楼。
“清歌！”
陆北辰下意识地叫住她。
沈清歌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陆北辰深吸一口气，用尽生平最大的克制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和：“最近……真的不太安全。
以后放学，还是尽量和同学一起走。”
这一次，他努力把关心和控制区分开，试图只留下纯粹的担忧。
沈清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快步消失在了楼道的阴影里。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陆北辰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戾气。
他拿出那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凭借记忆，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恭敬中带着诧异的中年男声：“喂？
请问是哪位？”
这个号码，是他前世一位得力助手的私人电话，此刻的对方，应该还是个不得志的小项目经理。
陆北辰没有寒暄，首接用了命令式的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经理，是我。
帮我查几个人，特征是……”他精准地报出了刚才那几个混混的体貌特征和出没区域，“我要知道是谁指使的，或者只是偶然。
给你两个小时。”
电话那头的张经理明显愣住了，这声音听起来年轻，但那语气……却像极了他那位说一不二的大老板。
他几乎是本能地应道：“……是，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陆北辰眼神冰冷。
他不相信巧合。
任何可能威胁到沈清歌安全的因素，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里。
这种思维模式，是前世商海沉浮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本能，也是“强制爱”最基础的体现——排除一切潜在危险，哪怕手段并不光彩。
回到自己同样简陋的家，陆北辰无视了母亲的唠叨，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他需要钱，需要快速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他才能更好地“守护”她，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只能用蹩脚的谎言去掩盖真相。
他打开那台破旧的电脑，连接上缓慢的拨号网络。
凭借前世记忆，他迅速锁定了几个此时还未被重视、但短期内会有巨大涨幅的原始股和期货产品。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需要启动资金。
目光扫过书桌上一张废弃的草稿纸，上面有沈清歌娟秀的字迹，是一道数学题的演算过程。
旁边，还随意画着一个简易的厂房结构图，旁边标注着几个小小的字：“爸爸的厂……怎么办……”陆北辰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想起来了！
前世大概就是这个时间点，沈清歌家那个小型五金加工厂，因为三角债和一笔失败的订单，陷入了绝境，几乎濒临破产！
这也是后来沈清歌大学过得异常清苦，甚至被迫接受别人帮助的根源之一！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立刻行动起来，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他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而是利用超越时代的知识，编写了几个简单的金融交易算法脚本，瞄准了此时监管尚不完善的外汇市场漏洞。
同时，他通过加密代理，联系上了前世另一位以“嗅觉敏锐”著称的海外天使投资人周明远。
他没有透露身份，只是用精准到可怕的市场预测和一份关于未来移动互联网浪潮的简短却极具冲击力的商业逻辑分析，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天己经蒙蒙亮。
陆北辰毫无倦意，眼神锐利。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数学课，一切仿佛恢复了原样。
但沈清歌刻意避免与陆北辰有任何眼神交流，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课间，陆北辰看到沈清歌和闺蜜周薇在走廊角落低声说话，沈清歌的眼圈微微泛红，显然是为家里工厂的事发愁。
陆北辰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默默走到楼梯间，再次拨通了张经理的电话。
“查清楚了，陆……先生。”
张经理的语气比昨天更加恭敬，“那几个人确实是受人指使，指使的人是……”他报出了一个本地小富二代的名字，正是平时对沈清歌死缠烂打的周浩。
陆北辰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是他。
“另外，”张经理继续说道，“您昨天让我留意沈家工厂的情况，我打听到，他们最近有一笔到期的贷款，银行催得很紧，而且……最大的原料供应商似乎也在准备断供。”
陆北辰沉默了几秒，脑中飞速运转。
然后，他冷静地下达指令：“匿名联系那家供应商，用比市场价高5%的价格，把他们积压的、沈家工厂需要的原料全部吃下，付款条件可以优厚。
然后，以‘校友创业扶持基金’的名义，联系沈父，用低于市场价的租金，将这批原料长期租赁给他，帮他渡过眼前的生产危机。”
这一系列操作，相当于他暗中出资，既解决了沈家的原料危机，又避免了首接赠予可能带来的自尊心伤害，还巧妙地维持了供应商的关系。
“……是！”
张经理虽然不明白这位神秘的“陆先生”为何对一家小工厂如此上心，但执行得毫不含糊。
做完这一切，陆北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种在暗中掌控一切，为她扫平障碍的感觉，让他那颗因她疏离而焦躁的心，得到了一丝病态的慰藉。
下午放学，沈清歌接到一个电话后，脸上突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表情。
她激动地对周薇说：“小薇！
太好了！
我爸的厂子……有转机了！
一个好心人帮了我们！”
看着她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如同阳光穿透阴霾，陆北辰站在不远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满足的、却带着几分偏执的弧度。
清歌，你看，我能保护你。
我能为你解决所有烦恼。
这辈子，你只需要安心待在我为你打造的世界里就好。
然而，就在这时，和周薇分享完喜悦的沈清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站在走廊尽头的陆北辰。
他脸上那抹未来得及收敛的、与她此刻狂喜似乎隐隐关联的复杂笑容，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一种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首觉，让她刚刚放松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疑虑。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