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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0-31

第一章 溯光林知夏在消毒水的气息里猛地睁开眼。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脱,

像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第一个清晰的感知是指尖传来的、略带粗糙的温暖触感。

那是高中课桌特有的、被午后阳光晒得微暖的木纹,纹理清晰,带着一种久远而熟悉的实感。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熟悉的教室,墙壁上挂着略显陈旧的“拼搏百天,

幸福一生”红色横幅,一张张课桌堆满了小山似的复习资料和试卷,

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纸张油墨以及少年人汗水混合的独特气息。

黑板上残留着上一节课的板书痕迹,而右上角,那本醒目的日历,

用刺眼的红粉笔圈着一个日期——2018年6月15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鼓。

窒息感与难以置信的震惊交织着扑面而来。二零一八年?六月十五日?这怎么可能?

她不是应该在十年后那个狭***仄、堆满设计废稿的出租屋里,因为连续熬夜加班修改方案,

最终心悸晕倒在电脑前吗?那冰冷的触感,身体被掏空的虚弱,

以及深不见底的悔恨……难道那漫长而灰暗的十年,才是一场噩梦?“知夏?醒醒啦,

下课了。” 旁边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点关切的声音,清亮,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

林知夏猛地转过头,动作快得几乎要扭伤脖子。映入眼帘的,

是苏晓那张带着些许婴儿肥、永远洋溢着温和笑意的脸庞。她的同桌,

她整个灰暗青春里最明亮、最温暖的光源,

也是……也是她后来因为可笑的自尊、狭隘的嫉妒和深深的自卑,

亲手推开、最终彻底失去联系的挚友。“你做噩梦了吗?额头都是汗呢。

”苏晓见她脸色苍白,眼神恍惚,连忙递过来一张带着淡淡茉莉香味的纸巾,

另一只手则像往常一样,偷偷从课桌下伸过来,将一颗硬糖塞进她微微汗湿的掌心。

橘子味的,透明的包装纸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而耀眼的光芒。掌心的硬糖,

带着苏晓指尖残留的温热,糖纸在她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指下,发出细微的、窸窣的声响。

这触感,这温度,这声音……如此真实,不容置疑。就是这颗糖。不,是无数颗这样的糖,

构成了她苦涩青春里为数不多的甜。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汹涌而至。前世,

在她高考严重失利,被父亲林建国痛斥“丢人现眼”,

绝望地准备收拾行囊跟随同乡去南方工厂打工的那天,苏晓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

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长途汽车站。她什么都没多问,只是红着眼睛,死死拉着林知夏的手,

将满满一袋各种口味的水果硬糖塞进她的背包,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地说:“知夏,别放弃,

你值得更好的!无论去哪里,都要记得吃糖,生活太苦了,得自己加点甜。一定要联系我,

一定!”可后来呢?后来,她在南方闷热的工厂流水线上,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机械的劳动,

在油烟弥漫的小餐馆里端盘洗碗,拿着微薄的薪水,在每一个筋疲力尽的深夜,

偷偷刷着那部破旧的二手手机,看着苏晓的朋友圈——明媚的大学校园,

精彩的设计社团活动,获奖的喜悦,毕业后进入知名设计公司,

一步步成为光鲜亮丽、前途无量的设计师……每一次点赞,

都像是在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扎了一刀。她开始觉得苏晓的关心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问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炫耀。她敏感地缩回自己用疲惫和失败筑成的硬壳里,最终,

在一次苏晓发来生日祝福却只得到她冷淡的“谢谢”后,她们彻底断了联系。她的人生,

就像一场不断下坠的噩梦,在庸碌、疲惫和深不见底的后悔中消耗殆尽。

直到那个加班的深夜,心脏传来尖锐的刺痛,眼前一黑……而此刻,

她握着这颗橘子味的硬糖,坐在十八岁的教室里,阳光正好,苏晓关切的目光近在咫尺。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迅速模糊了视线。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因为这巨大的、打败性的冲击,因为这失而复得的狂喜,

因为这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愧疚。“哎?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去医务室?”苏晓看到她骤然发红的眼眶和摇摇欲坠的泪水,彻底慌了神,

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她。林知夏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鼻腔里是混合着消毒水和阳光的复杂气味。她拼命将翻涌的泪意逼了回去,紧紧攥住那颗糖,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细微的痛感提醒着她,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回来了。她攥住的,

是扭转命运的钥匙,是救赎的可能。她抬起头,用力抹去眼角的湿润,第一次,主动地,

朝着苏晓,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虽然带着泪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没事,苏晓……就是,

就是刚刚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噩梦。现在醒了……真好。”她顿了顿,

在苏晓依然带着担忧和惊讶的目光中,轻声地,却清晰地发出邀请:“晓晓,

等下数学周测完,我请你去吃学校后门那家冰粉吧?加双份红豆和糍粑,怎么样?

”苏晓明显愣住了,眼睛眨了眨,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几秒钟后,她才反应过来,

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又灿烂的笑容,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哇!

今天太阳是真的打西边出来啦?我们林大学霸终于肯‘浪费’宝贵的复习时间,

主动约我吃东西啦?去!当然去!必须去!说话算话!”是啊,浪费。上一世的她,

将所有与学习、与提高分数无关的事情,都视作不可饶恕的“浪费”。

她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拼了命地想用分数证明自己,

想挣脱看似平庸、无法给她更多助力的原生家庭,想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比下去,

用他人的失败来衬托自己的成功,以此来填补内心深处的不安与自卑。最终,弦断了,

她在最关键的高考考场上心态失衡,溃不成军,也输掉了整个人生。这一世,她绝不会了。

第二章 裂痕初愈数学周测的卷子很快发了下来。白色的纸张,黑色的印刷字体,

带着油墨的味道。那些曾经让她头疼欲裂、焦虑万分的公式、图形和符号,

在经历了十年社会打磨、早已远离应试教育的林知夏看来,虽然感到无比陌生,

甚至有些知识点已经模糊,但内心深处,却奇异地少了许多畏惧和烦躁。她拿起笔,沉下心,

仔细地审题。会的题目,确保步骤清晰,计算准确,稳稳拿分。

遇到一时没有思路、或者记忆模糊的难题,她不再像前世那样,立刻陷入焦虑,

拼命钻牛角尖,耗费大量时间和心力,结果往往还是解不出,

反而影响了后续答题的心情和时间。这一次,她只是微微蹙眉,用笔在题号上轻轻画了个圈,

果断地跳了过去,先完成后面有把握的部分。这种策略的调整,源于心态的根本转变。

她不再将每一次测验都视为生死攸关的决战,而是当作查漏补缺、熟悉手感的过程。

交卷***响起时,她平静地放下笔,内心没有丝毫前世的慌乱和不确定,

只有一种尽力之后的踏实感。她知道这张卷子的分数可能不会太高,

甚至可能比不上以前的自己,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捡起遗忘的知识,

调整到最佳状态。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给校园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学校后门那家开了很多年的冰粉摊,

冒着丝***人的凉气。摊主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熟练地舀着晶莹剔透的冰粉。

林知夏和苏晓并排坐在小马扎上,

碗淋着浓稠红糖汁、撒满了暗红色蜜豆、金黄色花生碎、酸甜山楂碎以及软糯白糍粑的冰粉。

冰粉入口即化,清甜冰凉,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和考试的疲惫。“知夏,

你今天真的有点不一样。”苏晓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配料,含糊不清地说,

眼神里带着探究和好奇。“哪里不一样了?”林知夏舀起一勺带着红豆的冰粉,语气平和。

“嗯……说不上来,”苏晓歪着头,认真地思考着,“感觉……没那么紧绷了?

像是一直绷着的弦,忽然松了一些。以前约你出来放松一下,十次有九次半你都在刷题,

还有半次是心不在焉。今天居然主动请我吃冰粉!而且,”她顿了顿,看着林知夏的眼睛,

“你刚才笑的时候,眼睛是亮的,是真的在笑。以前你就算笑,也好像总藏着心事,

皱着眉头。”林知夏心里蓦地一酸,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原来在好友眼中,

以前的自己是如此压抑、无趣,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焦虑气息。她低下头,

冰粉的清甜在舌尖久久不散,仿佛也甜到了心里去。她轻轻笑了笑,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可能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吧。

觉得以前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她抬起头,

目光真诚地看向苏晓,“晓晓,谢谢你。”“谢我什么呀?”苏晓不解。“谢谢你的糖,

”林知夏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一直,都很甜。”从那天起,

林知夏的生活节奏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她依然努力学习,保持着规律的作息,

但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只会刷题、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复习计划,

不再追求耗时的“题海战术”,而是更注重知识的理解和归纳,提高学习的效率。每天傍晚,

当夕阳西斜,操场的塑胶跑道被余温烘得暖融融的时候,她不再像以前那样,

继续窝在闷热的教室里埋头苦读,而是会主动拉着苏晓,去操场跑上几圈。

她们并不追求速度,只是慢慢地跑着,感受晚风拂过面颊的清凉。

大多时候是苏晓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她对着装搭配的新想法,

说她对大学生活五彩斑斓的憧憬,说她未来想设计出能让人感到幸福和自信的衣服,

偶尔也会脸红地提起隔壁班那个打篮球很帅的男生……林知夏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

偶尔附和几句,或者被苏晓夸张的描述逗得笑出声来。

这些曾经被她认为是“浪费时间”、“毫无意义”的闲聊,此刻听在耳中,

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是青春本该有的模样。她发现,

当自己不再带着评判、比较和功利的心态去看待周围的人和事时,

整个世界都变得宽阔、明亮而温柔了许多。遇到确实反复思考也无法解决的难题,

她会坦然地将问题整理好,大大方方地走去教师办公室请教老师,而不是像前世那样,

觉得问问题是愚蠢和软弱的表现,宁愿自己熬夜硬扛,弄得身心俱疲,效果还不好。

老师们起初对她的主动请教有些惊讶,毕竟以前的林知夏总是沉默寡言,独自埋头苦学,

但很快便给予了更耐心和细致的讲解,有时还会点拨一些更高阶的思路。周末回家,

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进门就径直钻进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沉浸在题海里,

直到吃饭才勉强出来,和父母几乎零交流。

她会试着和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父亲林建国聊几句最近的体育赛事,或者国家大事,

虽然父亲大多时候只是板着脸,“嗯”、“啊”地应几声,看不出太多情绪。她会走进厨房,

帮正在忙碌的母亲张蕙兰摘摘菜,洗洗碗,打打下手。起初,

母亲总是受宠若惊般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快去学习,这里妈一个人就行!

”父亲也会皱着眉说:“有时间多看看书,别弄这些没用的。”但林知夏坚持了下来,

次数多了,家里那种冰冷、僵硬的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饭桌上,

不再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偶尔也会有一些关于学校趣事、邻里新闻的简单交谈。有一次,

她半夜起来去客厅喝水,经过父母卧室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是母亲张蕙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老林,你有没有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