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青云宗的掌座昨日战死了!”
“真的假的?
怎么死的?”
“在镇魔谷为抵挡魔劫慷慨赴死!
真是可惜了。”
“听说云掌座还有个儿子,但是个天资奇差的纨绔,坐拥青云宗的天材地宝至今还是筑基中期,可惜了云掌座一介风云人物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唉!”
另一边,云宸趴在地上,疼。
钻心刺骨的疼。
云宸意识像是沉在万丈海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碾碎。
冰冷,潮湿,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臭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
云宸***一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漆黑的屋顶,由腐朽的木头和茅草搭成,雨水正从破漏处滴滴答答落下,砸在他身旁的泥地里,溅起小小的泥花。
他自己,就躺在这冰冷、潮湿、散发着霉味的泥地上。
这是哪里?
既没有接天殿的琉璃穹顶,也没有万年温玉的地板,雪域天蚕丝也不见了踪影。
他试图动弹,却引发全身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还残留着被那魔修一指洞穿的恐怖感觉。
他艰难地低头,看到自己身上那件价值千金的流云广袖袍,早己变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和暗红色的血迹,紧紧黏在伤口上,每一下摩擦都带来***辣的疼。
脑海里终于回想起来离开青云宗的最后血腥的一幕,一个不愿接受的事实跳进他的脑海:“父亲……死了。”
青云宗……没了。
这个认知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几乎停滞的思维,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
“咳……咳咳!”
他猛地咳嗽起来,牵动内腑伤势,喉头一甜,呕出一小口发黑的淤血。
“哟,醒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云宸费力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脏兮兮短褂、满脸横肉的壮汉,正蹲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馍馍在啃。
壮汉打量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
“还以为挺不过来了呢,浪费老子半碗米汤。”
壮汉呸了一口,“能动了就赶紧滚蛋,别死在我这窝棚里,晦气!”
云宸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黏在一起,发出沙哑的声音:“水……给我水……水?”
壮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老子救你回来,是看你这身料子还不错,能剥下来换几个铜板。
谁知道你里面伤成这样,血呼啦的,这破衣服也废了!
还想要水?
滚!”
料子?
铜板?
云宸茫然地看着对方。
他从未听过如此粗俗的词语。
在他过去的认知里,只有灵石、丹药、法宝。
“我……我是青云宗少掌座……”他试图抬出身份,这是过去二十年无往不利的护身符。
“少掌座?”
壮汉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嘲笑声,“哈哈哈哈!
疯了吧你?
还青云宗?
听都没听过!
穿个破戏服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看你是从哪个戏班子里偷跑出来的疯子吧!”
戏服?
疯子?
云宸呆住,一股冰冷的绝望沿着脊椎蔓延开。
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青云宗,不知道他父亲云青岚是谁。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证明自己并非凡人,至少还有修为在身。
但他惊恐地发现,体内丹田空空如也,原本虽然虚浮但确实存在的筑基灵力,此刻荡然无存!
经脉寸断,如同干涸的河床,稍微凝聚一丝气力,就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现在,比一个普通的凡人还要虚弱。
“妈的,真麻烦。”
壮汉见他不动,不耐烦地站起身,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样将他往外拖。
粗糙的手掌摩擦着伤口,云宸痛得几乎晕厥。
他被粗暴地拖出低矮的窝棚,扔在了外面冰冷的泥地里。
天空是铅灰色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
西周是低矮破败的窝棚,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粪便、垃圾和疾病混合的恶臭。
几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孩子远远看着他,眼神麻木。
这里,是凡俗世界的底层,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尘泥之地。
“滚远点,别脏了老子的地方!”
壮汉骂骂咧咧地关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污泥。
云宸躺在泥泞中,仰望那片陌生的、压抑的天空。
父亲陨落时的最后景象,宗门陷落时的混乱惨状,魔修那冰冷不屑的眼神,以及此刻这彻骨的寒冷、屈辱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哭,却发现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骄傲、嚣张、不可一世……所有属于“青云少掌座”的光环,在这一刻,被现实无情地碾碎成泥。
他像一条濒死的野狗,被抛弃在这肮脏的角落。
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意识再次模糊,黑暗重新袭来。
但在那无边的黑暗与绝望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一丝极其微弱、近乎不存的气息,正从他破碎的经脉、干涸的丹田最深处,如同蛰伏的种子,悄然汲取着这彻骨的苦难与死意,孕育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他的身体,似乎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默默承受着,甚至……转化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