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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爵士与奎宁(1)

发表时间: 2025-11-03
奥隆阿波港兵站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佐佐木雄二少佐的军装紧贴在背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咸腥与腐烂海藻的浊气。

他站在药品仓库的阴影里,手指拂过成箱的奎宁药瓶,铝箔包装在昏黄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左肩深处的旧伤在湿热中隐隐悸动,那枚盘龙衔钱铜钱紧贴胸口,成了他与冰冷现实之间唯一的锚点。

“少佐!”

渡边一郎的声音带着大阪腔特有的轻快,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仓库门口,黝黑的脸上挂着汗珠,“您要的‘铁喇叭’(指留声机),通讯中队那边找到了两台,还有一箱子美国佬的黑胶片子。”

佐佐木不动声色地盖上奎宁药箱:“爵士乐?”

“对,就是那种叮叮咚咚的调子。”

渡边做了个夸张的扭腰动作,随即压低声音,“不过军曹问,要这玩意儿干嘛?

前线炮都打不赢,放音乐能把美国佬唱投降?”

“告诉军曹,”佐佐木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这是师团本部的特殊作战指令。

让他每晚21点整准时播放,频率调到美军常用波段。

音量要足,覆盖范围要广。”

他将一盒未开封的美军骆驼牌香烟抛给渡边——这是昨日清点“缴获贵重物品”时“遗漏”的战利品。

渡边敏捷地接住香烟,脸上立刻堆起商人般的笑容:“明白!

特殊作战指令!

保准让美国佬听得清清楚楚!”

他转身消失在堆满麻袋的过道里,脚步声轻快得与这座被死亡笼罩的兵站格格不入。

佐佐木的目光投向仓库角落。

那里堆放着五个敞开的木箱,其中两个散乱地堆着几十块手表,几块黄金表壳的劳力士在昏暗中异常醒目。

表壳上的划痕和表带边缘的暗色污渍无声地诉说着它们前任主人的命运。

他拿起一块最厚重的蚝式劳力士,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表盘上细密的罗马数字在灯光下泛着微光,秒针早己停止走动,凝固在某个被血与火撕裂的时刻。

仓库外传来尖锐的炮弹破空声,由远及近,最终在东北方向炸开沉闷的巨响。

大地微微震颤,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

那是奈良晃中将指挥的第65旅团在对阿布凯防线进行又一波徒劳的炮击。

几天前,第16师团在那里丢下了三千多具尸体,被迫撤下休整。

大阪兵们私下议论时毫无悲悯,只有精明的算计:“京都的笨蛋们只会用脑袋撞铁丝网,我们可不能这么干。”

巴丹半岛东岸,阿布凯防线后方。

腐烂的甜腻气味弥漫在狭窄的散兵坑里,那是伤口溃烂和丛林瘴气混合的死亡气息。

二等兵托马斯·威尔逊蜷缩在湿漉漉的泥地上,高烧让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

汗水和雨水浸透了他破烂的军服,紧紧贴在嶙峋的肋骨上。

饥饿像一只活生生的野兽,啃噬着他的胃壁。

配给早己减半,最后一点硬饼干在三天前吃完,他们现在靠猎杀丛林里的猴子、蜥蜴甚至蛇充饥。

“奎宁……谁还有奎宁?”

旁边散兵坑传来微弱的哀求,随即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疟疾在战壕里肆虐,超过一半的士兵在高烧和寒颤中挣扎。

军医昨天无奈地宣布,最后的奎宁针剂己经用完。

托马斯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壳怀表——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

表壳己经凹陷,玻璃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他死死攥着它,仿佛这是抵御高烧和绝望的最后护身符。

突然,一阵奇异的旋律穿透了炮火的间隙和雨林的嘈杂,在潮湿的夜空中飘荡开来。

慵懒的萨克斯风,轻快的钢琴,稳定的鼓点——是格伦·米勒(Glenn Miller)的《In the Mood》!

托马斯猛地睁开眼,幻觉?

他艰难地支起上半身,侧耳倾听。

没错,是爵士乐!

清晰地从日军阵地方向传来,通过扩音喇叭放大了数倍,在寂静的丛林中产生诡异的回响。

音乐像电流般击穿了战壕。

垂死的咳嗽声停了,痛苦的***低了,连炮火似乎都出现了短暂的犹豫。

一张张被泥污、胡须和疟疾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上,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有人下意识地用沾满泥的手指在膝盖上打起拍子;有人闭上眼睛,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跟着旋律回到了纽约的舞厅或芝加哥的酒吧;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年轻士兵突然把脸埋进臂弯,肩膀剧烈抽动起来——他想家了。

“该死的日本人……搞什么鬼?”

军士长嘶哑地咒骂,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这音乐比任何枪炮都更锋利,轻易地割开了士兵们用麻木筑起的心理防线,暴露出下面血淋淋的乡愁和对和平生活的渴望。

托马斯攥着怀表的手松开了。

音乐流淌进他的耳朵,暂时压过了高烧的嗡鸣和饥饿的嘶吼。

他仿佛闻到了布鲁克林街区面包店的香气,看到了父亲修理汽车时沾满油污的手……怀表的冰冷触感突然变得无比遥远。

“效果如何?”

佐佐木的声音在通讯中队的帐篷里响起,盖过了留声机沙哑的乐声。

帐篷内闷热异常,一台缴获的美军便携式发电机嗡嗡作响,为两台大功率扩音器提供电力。

负责播放的军曹抹了把汗,指着摊在桌上的监听记录:“报告少佐!

昨晚播放三小时,美军阵地几乎没有任何还击枪声!

监听组还截获他们的通话,有人……有人在问电台频率,想听清楚点。”

佐佐木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弧度。

意料之中。

他瞥了一眼角落,渡边正和几个通讯兵分享着美军C口粮里的桃子罐头——当然也是“特殊作战物资”。

这些大阪兵执行任务时或许缺乏狂热,但效率从不打折。

“今晚继续,”佐佐木命令,“音量再提高百分之十。

曲目换成更舒缓的,《Moonlight Serenade》。”

他需要将这种软化深入骨髓,让音乐勾起的不只是回忆,更是对生存的贪婪渴望。

而渴望,是最好的交易筹码。

就在这时,帐篷帘被猛地掀开,一个宪兵伍长带着湿热的空气闯了进来,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过播放设备和佐佐木:“佐佐木少佐!

师团特高课有令,所有非作战用电力即刻优先保障野战医院和指挥所通讯!

这种……”他厌恶地指了指嘶鸣的萨克斯风,“……靡靡之音,立刻停止!”

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通讯兵们僵在原地,渡边悄悄把吃到一半的罐头藏到身后。

佐佐木平静地迎着宪兵的目光,左肩的旧伤突然针扎般刺痛。

特高课的触角果然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