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小雨,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
像极了他们离婚那个晚上。
其实他们说得没错,我欠陈妍。
妈妈生下陈妍发现脐带血没用后,就对妹妹冷了脸,陈妍的整个童年,没有妈妈的拥抱,没有母乳,甚至得不到一个笑脸,妈妈只会对她说:“你姐姐是病人,你要让她。”
而我,独占着妈妈那时所有的关注,沉浸在病弱的特权里,看着爸爸的眼神从无奈,到争执,再到看我时的怨怼。
八岁那年,抽血哭闹的我,得到了妈妈全部的焦灼,她随口支使四岁的陈妍:“去给姐姐买颗糖。”
那么小的陈妍,走出医院门口就被人贩子抱走了,而妈妈牵着我的手,径直回了家,完全忘了那个被她打发出去的小女儿。
那天晚上爸爸回来之后,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争吵,那次争吵撕碎了家里最后一点温情。
离婚那天,爸爸拉着刚找回来的陈妍,看我的眼神冰冷刺骨:“陈希,你看你把这个家毁成了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雨水和眼泪糊了满脸,冷得刺骨。
我发烧了,烧得昏天黑地。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外婆在打电话,声音带着点焦急:“……晓雯啊,陈希发烧了,烫得厉害……发烧就发烧,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命硬得很,死不了!”
妈妈回复道。
眼泪自己就流了下来,止不住地往鬓角里淌。
我记得的,以前的妈妈不是这样的,我磕一下,碰一下,她都得心疼半天,把我搂在怀里又吹又哄,好像我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可现在,她只希望我死。
是我,是我把她逼成这样的。
是我用这该死的病,磨光了她的温柔,榨干了她的希望。
我昏昏沉沉病了好几天,时睡时醒。
这天,意识稍微清明了一点,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竟看见妈妈坐在我的床头。
她手里拿着一个药瓶,正低头看着。
我聚焦视线看清了上面的字——那是一种强效退烧药,医生再三叮嘱过我绝对不能吃,我对其中一种成分严重过敏,可能会……致死。
原来,妈妈真的很想让我去死。
苦涩在心口蔓延开,像毒液渗进四肢百骸。
妈妈发现我醒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顺手把药瓶放在了床头柜上,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嘲弄的意味:“陈希,你命真够硬的。”
说罢,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妈妈,我的生日……快要到了。”
我想和她过完最后一个生日。
妈妈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笑:“见了妍妍过生日,你就想过生日了?
陈希,你看你有资格吗?
你还想过生日?
我现在都后悔生了你!”
我捏紧了手心,指甲陷进肉里,低声说:“对不起,妈妈。”
“觉得对不起我,那你就去死啊!”
她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情绪瞬间崩溃。
“你为什么要这么顽强地活着!
你就是个报应!
你想拖着我一起下地狱!
我为什么会生下你这种病秧子女儿,我究竟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