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把荧光棒往岩壁缝隙里塞得更深些，绿光顺着矿洞的弧度往前铺了半米，勉强照见前方堆积的废弃矿车残骸。
他蹲下身，手指在矿车锈迹斑斑的铁皮上划过，指尖沾了层暗红色的铁锈 —— 这矿洞至少废弃了二十年，当年开采的应该是铁矿，从岩壁上残留的凿痕来看，开采深度不算深，结构相对稳固，暂时不用担心坍塌。
他重新坐回背包旁，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地上，像清点战利品似的逐一摆弄。
备用氧气瓶是军用款，银色瓶身被登山包磨出了几道划痕，他拧开压力表阀门，指针缓缓跳到 72% 的位置，还能支撑至少八个小时的正常呼吸，要是省着用，配合外面的稀薄空气，撑一天不成问题。
应急食品是两包压缩饼干和一小盒巧克力，饼干包装上印的生产日期是灾难前三个月，还好没过期，巧克力己经有点融化变形，黏在锡纸上，他用指甲抠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混着火山灰的土腥味，居然成了此刻难得的慰藉。
地质锤的锤头还沾着早上敲岩石时留下的青黑色碎屑，木柄被汗水浸得发潮，他用衣角擦了擦，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 这玩意儿不仅能敲岩石，关键时刻还能当武器用。
多功能军刀的刀片展开时 “咔嗒” 一声脆响，锯齿刀、螺丝刀、开瓶器一应俱全，他记得这是前同事送的离职礼物，当时还笑说 “你这性子，离了体制怕是得靠这刀劈柴生火”，没想到真应了验。
急救包里有碘伏、纱布、止血带，还有两盒消炎药，他翻到最底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是去年和地质监测中心团队的合影，周磊站在最右边，咧嘴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照片边缘还沾着点当时考察时的火山灰。
“对不住，没把你带出来。”
陆烬把照片塞进贴身的口袋，指尖按了按，像是在跟老朋友道歉。
外面的轰鸣声还没停，矿洞偶尔会跟着颤一下，洞顶的碎石簌簌往下掉，他抬头看了眼，赶紧把荧光棒往旁边挪了挪，免得被砸灭。
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外面的情况，总不能一首躲在矿洞里坐以待毙 —— 氧气会用完，食物也撑不了几天，必须找到更安全的避难所，或者其他幸存者。
他匍匐着往洞口爬，尽量放轻动作，避免惊动可能存在的危险。
洞口被火山灰和碎石堵得只剩一道巴掌宽的缝隙，他把眼睛凑过去，外面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本青黑色的山坡被厚厚的火山灰盖成了灰白色，像是裹了层发霉的面粉，远处的山峰被黑色烟柱裹得严严实实，太阳彻底没了踪影，天空是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
更吓人的是，离矿洞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一道熔岩流正缓慢地往前爬，暗红色的岩浆裹着黑色的岩石碎块，所到之处，杂草和灌木瞬间被烧成灰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即使隔着矿洞，也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热浪。
“温度至少有六百摄氏度以上，熔岩流速大概每分钟三米，按这速度，明天早上才能绕过这片山坡。”
陆烬在心里估算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岩壁上敲了敲 —— 他得等熔岩流彻底偏离矿洞方向，再想办法出去。
现在出去就是送死，熔岩流的高温能瞬间把人烤成焦炭，更别说空气中的火山灰浓度，没戴防护面罩根本没法呼吸。
他退回到矿洞深处，从背包里翻出之前损坏的地质监测仪，试着按了按开机键，屏幕毫无反应，电池应该是震坏了。
他拆开仪器外壳，取出里面的传感器，这玩意儿能测温度和气体浓度，要是能找到备用电池，或许能派上用场。
矿洞里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矿车，爬过去翻了翻，矿车斗里全是碎石，只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他捡起来掂量了下，长度差不多一米，能当探路杖用。
洞顶突然滴下一滴水，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愣了愣。
他抬头看，洞顶有不少细小的裂缝，雨水正顺着裂缝渗下来 —— 火山喷发会导致局部气候异常，下雨很正常，但这雨绝对不能碰，大概率是酸雨，会腐蚀皮肤。
他赶紧把背包移到没有滴水的地方，又用碎石在旁边堆了个小坑，接了点雨水，果然，没过几分钟，坑底的碎石就泛起了一层白霜，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还好没傻乎乎地喝雨水。”
陆烬暗自庆幸，又摸出半瓶水，这次只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嘴唇就盖紧了瓶盖。
他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规划路线：矿洞位于环太平洋火山带边缘的 “青岩岭” 区域，往东北方向走五十公里，应该有个废弃的森林防火站，那里以前储备过应急物资，还有通讯设备，虽然不一定能用，但总比漫无目的地乱走好。
不过，五十公里的路程，在现在这种环境下，至少得走两天，中途得找临时避难所，还得避开熔岩流和可能的山体滑坡 —— 他得等明天熔岩流过去，先探探周边的地形，再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与此同时，在几百公里外的 “光合研发中心”，苏屿正抱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在摇晃的走廊里狂奔。
走廊顶部的应急灯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像是濒死之人的脉搏，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和烧焦的文件，空气里混杂着电线燃烧的焦糊味和火山灰的土腥味，每呼吸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疼。
“苏工！
等等我！”
身后传来同事老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光合舱的备用核心部件还在实验室，我们得拿上！”
苏屿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老张 —— 他手里拎着个工具箱，脸上沾着黑灰，眼镜片裂了一道缝。
研发中心是人工光合技术的核心基地，她和团队在这里研发了三年，终于做出了能稳定产生氧气的光合舱原型机，可现在，基地的西半部分己经被熔岩流吞噬，东半部分也在不断坍塌，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实验室在三楼，现在上去太危险了！”
苏屿喊道，怀里的金属盒子硌得肋骨生疼，里面装着光合舱的核心数据硬盘，还有她熬夜优化的 “高效光合膜” 配方，这些比她的命还重要 —— 灾难爆发后，自然光合作用己经彻底停滞，人类要想活下去，全靠光合舱，要是这些数据丢了，后续的修复和升级根本无从谈起。
“不行！
没有核心部件，就算有数据也造不出新的光合舱！”
老张固执地往楼梯口跑，“你先去地下车库，我拿了部件就来找你，我们开车走！”
苏屿咬了咬牙，知道老张说的是实话。
她看了眼走廊尽头的浓烟，又看了眼老张的背影，最终还是转身往地下车库跑。
走廊里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天花板上的水泥块不断往下掉，她好几次差点被砸中，只能弯腰往前冲，怀里的金属盒子紧紧贴着胸口，像是在守护一团微弱的火苗。
地下车库的入口己经被掉落的钢筋堵住了大半，她用随身携带的扳手撬开钢筋，钻了进去。
车库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出口的绿色指示灯亮着，她摸索着往停车区走，记得老张的车停在靠近出口的位置。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争吵声 —— 是基地的其他员工，正在争抢仅有的几辆车。
“这辆车是我的！
我先找到的！”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拽着车门，另一个女人则在旁边抢车钥匙，两人扭打在一起，车钥匙掉在地上，被旁边的人一脚踢飞。
苏屿皱了皱眉，不想掺和进去，她记得自己的车停在角落，是辆不起眼的越野车，平时用来拉设备的。
她往角落走，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打翻的急救箱，绷带和药品散了一地。
“喂！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不是光合舱的数据？”
一个男人突然冲到她面前，眼神贪婪地盯着她怀里的金属盒子，“快交出来！
现在这玩意儿比黄金还值钱！”
苏屿往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里的扳手：“这是研发资料，跟你没关系，赶紧让开！”
“没关系？
灾难都这样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男人伸手就抢，苏屿侧身躲开，手里的扳手狠狠砸在他的胳膊上，男人痛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不想死就别挡路！”
苏屿的声音冷得像冰，她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要是被这些人缠住，不仅自己跑不了，数据也会被抢走。
她趁着男人捂胳膊的间隙，赶紧往自己的车跑，拉开车门坐进去，手忙脚乱地插钥匙 —— 还好，车还能启动，发动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在寂静的车库里格外刺耳。
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刚才抢车的人己经追了过来，还有几个人在砸其他的车，嘴里骂骂咧咧的。
她咬了咬牙，踩下油门，越野车猛地往前冲，撞开了挡在前面的废弃纸箱，朝着车库出口开去。
刚开出车库，苏屿就被外面的景象惊呆了：曾经繁华的都市己经变成了一片废墟，高楼大厦有的拦腰折断，有的被火山灰埋了半截，街道上到处是废弃的车辆，有的还在燃烧，冒出滚滚黑烟。
天空是暗红色的，火山灰像雪花一样不断飘落，落在车窗上，瞬间就积了一层，她赶紧打开雨刮器，却发现雨刮器早就被火山灰卡住了，根本动不了。
“这波属实是地狱难度开局了。”
苏屿在心里吐槽，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地往前开。
街道上的火山灰己经没过了车轮的一半，车开起来很费力，每走一段路就得下来清理车轮上的灰。
她打开车载电台，里面全是滋滋的电流声，偶尔能听到几句模糊的求救信号，却根本无法定位。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巨响，她抬头一看，不远处的一栋高楼正在缓慢坍塌，扬起的火山灰像巨浪一样往这边涌来。
苏屿赶紧倒车，躲到一栋矮楼后面，用胳膊挡住脸 —— 火山灰被风吹得打在脸上，像小石子一样疼。
等灰雾稍微散一点，她下车检查车况，发现车的后保险杠被掉落的水泥块砸坏了，还好发动机没什么问题。
她从后备箱里拿出备用的防护面罩戴上，又找了件防水外套裹在身上，这才重新上车。
“老张还没出来，不会出事了吧？”
苏屿心里有些不安，她拿出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早就没了信号。
她知道现在回去找老张就是送死，只能在心里祈祷他能平安逃脱。
她看了眼怀里的金属盒子，又看了眼远处的暗红色天空，深吸一口气 —— 她得去 “星火避难所”，那是研发中心早就规划好的应急避难所，里面有备用的发电机和物资，还有可能联系上其他幸存者。
星火避难所在城市的北郊，距离这里有三十公里，按现在的路况，至少得开三个小时。
苏屿重新发动汽车，越野车在布满火山灰的街道上缓慢前行，像是在一片灰白色的沙漠里航行。
她偶尔会看到路边有废弃的车辆，有的车窗是打开的，里面空无一人，有的则歪歪扭扭地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车门敞开着，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灾难发生时的混乱。
而在青岩岭的废弃矿洞里，陆烬正靠在岩壁上打盹。
他定了个闹钟 —— 用手机的最后一点电量设置的，每两个小时醒一次，观察外面的情况。
荧光棒的光芒己经暗了不少，他把另一根新的荧光棒掰亮，塞到旁边的缝隙里。
洞外的轰鸣声似乎小了一点，他又爬到洞口的缝隙处看了眼，熔岩流己经绕过了矿洞所在的山坡，朝着东边流去，虽然还很危险，但至少暂时不会威胁到矿洞了。
“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出去了。”
陆烬心里盘算着，又摸了摸贴身的照片，“周磊，你等着，我会活下去，也会找到真相，看看这场灾难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几百公里外，一个叫苏屿的女人，正抱着能拯救人类的希望，在废墟中艰难前行；他更不知道，不久之后，他们会在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相遇，携手面对这场席卷全球的末日危机。
此刻的他们，一个在荒凉的山野矿洞，一个在破碎的都市废墟，却有着同样的信念 —— 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更多的人。
外面的火山灰还在飘落，暗红色的天空像是一块沉重的幕布，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人类的末日才刚刚开始，而求生的火焰，却在黑暗中，悄然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