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在峡谷里绕着圈响,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耳边晃着铃铛。
老河把半块龙骨符揣回贴身处,指尖触到温热的羊皮袄内衬,才勉强压下心里的燥意。
他抬头望了眼天,铅灰色的云压得极低,风裹着沙砾打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
“马跑了,咱们只能靠腿走。”
阿九拍了拍帆布包上的灰,从里面翻出三个压缩饼干,分给两人,“先垫垫肚子,天黑前得找到避风的地方。”
小满接过饼干,咬了一口,干得咽不下去,他掏出水壶想喝水,却发现壶嘴冻住了。
“阿九姐,水冻住了。”
他苦着脸晃了晃水壶,里面传来冰块撞击的声音。
老河接过水壶,揣进怀里:“用体温捂化,现在不能浪费一点水。”
他指了指峡谷西侧的山壁,“那边有凹进去的石缝,咱们往那边走,至少能挡挡风。”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石缝走,沙砾钻进鞋里,磨得脚底板生疼。
小满走在中间,时不时回头看,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可每次回头,只有空荡荡的峡谷和响个不停的铜***。
“阿九姐,那铜铃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满忍不住问,声音压得很低,“总不能真有鬼吧?”
阿九脚步没停,从背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有根细针,正微微颤动。
“不是鬼,是声控机关。”
她指着细针,“这是声波探测器,铜***的频率能***动物神经,马就是被这声音吓跑的。”
“那黑袍人为什么要挂这么多铜铃?”
小满追问。
老河插了句嘴:“要么是为了挡路,要么是为了引咱们往错的地方走。”
他顿了顿,想起墓室里黑袍人贴在龙骨上的符,“那人对墓里的东西门清,说不定早就知道咱们会来。”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前面的山壁果然出现一道宽两米的石缝,里面黑乎乎的,风灌进去发出 “呜呜” 的响声。
阿九从背包里掏出强光手电,按下开关,光柱刺破黑暗,照出石缝深处堆着些干草,还有个生锈的铁皮罐头。
“有人来过这里。”
阿九往前走了两步,手电光扫过地面,突然停住,“你们看这个。”
老河和小满凑过去,只见地上散落着几枚烟蒂,烟纸上印着 “兰州” 的字样,还没完全被风沙盖住。
阿九蹲下身,用手指捏起一枚烟蒂,凑近闻了闻:“烟蒂还没干透,最多是昨天留下的。”
“会不会是黑袍人?”
小满攥紧了工兵铲,手心全是汗。
“不像。”
老河摇了摇头,指着铁皮罐头,“黑袍人手里有龙骨,要找的是完整的龙骨符,没必要在这石缝里待着。
我看更像是之前失踪的人。”
阿九站起身,手电光往石缝外照去,突然眼睛一亮:“你们看那边!”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峡谷尽头的山脚下,有一缕淡蓝色的烟正往上飘。
风一吹,烟就散了,可没过几秒,又冒了出来。
“是篝火!”
小满兴奋地喊出声,“有人在那边生火!”
老河却皱起了眉:“这时候在山里生火,要么是不怕被人发现,要么是……” 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 要么是蠢货,要么是陷阱。
“去看看。”
阿九关掉手电,“小心点,别惊动对方。”
三人贴着山壁往篝火的方向走,越靠近,铜***就越淡,反而能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像是烧着了什么东西。
走了大概一里地,前面出现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篝火就在灌木丛后面,橘红色的火苗舔着夜空,映出两个黑色的帐篷。
阿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折叠弩,搭上车轮箭。
老河和小满也握紧了手里的家伙,慢慢绕到灌木丛后面。
帐篷里没动静,篝火旁也没人,只有一口铁锅架在石头上,锅里的水己经烧干,锅底结着一层黑痂。
老河走过去,摸了摸铁锅,还有点余温:“人刚走没多久。”
阿九掀开其中一个帐篷的门帘,手电光扫进去,里面乱得很,地上散落着几件脏衣服,还有个打开的背包,里面掉出个笔记本。
她捡起笔记本,吹掉上面的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考古队第三分队,2025 年 9 月 12 日入昆仑”。
“是考古队的人。”
阿九把笔记本递给老河,“这应该是半年前失踪的那拨人。”
老河接过笔记本,翻了几页,上面记的全是关于昆仑山脉的地质数据,首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
他借着篝火的光,念出声来:“9 月 18 日,找到‘鬼见愁’峡谷,岩壁上有饕餮纹,和资料里的西周羌人墓吻合。
队长说要往里走,找到墓门。”
“9 月 19 日,铜铃响了,老张说听到有人喊他名字,晚上趁我们不注意,往峡谷深处跑了,我们没追上。”
“9 月 20 日,罗盘失灵,卫星电话没信号。
小王在帐篷外发现一串脚印,不是我们的,脚印上沾着绿色的粉末,像是…… 龙骨磨的粉。”
“9 月 21 日,血祭!
他们要拿龙骨血祭!
队长疯了,他说只有血祭才能打开……”后面的字被血染红了,字迹模糊不清,最后只剩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铜铃是钥匙,别碰……”老河合起笔记本,心里咯噔一下。
半年前失踪的考古队,竟然也遇到了铜铃,还提到了 “血祭龙骨”—— 这和他小时候听师父说的传说对上了。
“师父,你怎么了?”
小满见老河脸色不对,忍不住问。
老河缓了缓神,把笔记本递给阿九:“我师父当年跟我说过,西周羌人有个习俗,用龙骨做祭祀品,说是能镇住山里的‘邪祟’。
但血祭……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阿九翻看笔记本里的血字,眉头皱得更紧:“那个黑袍人拿龙骨,会不会就是为了血祭?”
“有可能。”
老河摸了摸怀里的龙骨符,突然觉得那半块骨头变得有些烫,“但他为什么要找另一半龙骨符?
难道完整的符才能启动血祭?”
就在这时,篝火突然 “噼啪” 响了一声,火星溅到地上,照亮了帐篷角落的一个东西。
小满走过去,弯腰捡起来,是个巴掌大的铜铃,和峡谷里挂着的一模一样,只是铃身上刻着个 “张” 字。
“这是老张的?”
小满举着铜铃,刚想递给阿九,突然觉得手里的铜铃开始发烫,铃芯 “嗡嗡” 地转了起来。
“别碰!”
阿九大喊一声,伸手想打掉铜铃,可己经晚了。
铜***突然炸响,比之前在峡谷里听到的响十倍,小满只觉得耳朵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想扔掉铜铃,手却像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甩不开。
老河赶紧冲过去,掏出黑驴蹄子往铜铃上按,“滋啦” 一声,铜铃上冒出一股黑烟,烫得老河赶紧缩回手。
“是血铜!”
阿九从背包里翻出一把剪刀,抓住小满的手腕,“忍着点!”
她用剪刀尖在小满的食指上划了个小口,挤出几滴血,滴在铜铃上。
血滴在铜铃上,瞬间被吸收,***戛然而止,小满手里的铜铃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小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耳朵里还在嗡嗡响:“阿九姐,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阿九捡起碎铜铃,放在手电下照了照,铃壁里隐约能看到红色的纹路:“这是用活人血浇铸的铜铃,里面掺了龙骨粉,只要碰到活人的体温,就会响。
刚才要是没用血破掉,你可能会被***震破耳膜。”
老河蹲下身,看着地上的碎铜铃,又看了看笔记本上的血字,突然明白过来:“考古队的老张,不是自己跑的,是被铜铃控制了。
那个黑袍人,是在拿他们做实验!”
这话一出,小满打了个哆嗦,他往帐篷外看了一眼,夜色更浓了,风里除了沙砾的声音,还多了些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慢慢靠近。
“有人来了。”
老河压低声音,把小满拉到帐篷后面,阿九则握紧了折叠弩,手电光关了,只留着一点微弱的红光,照在帐篷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帐篷外。
过了几秒,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里面的人,把龙骨符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走。”
是黑袍人!
老河心里一紧,他摸了摸怀里的龙骨符,指尖能感觉到符上的纹路在发烫。
他慢慢掏出匕首,贴在帐篷布后面,小声对阿九说:“你从后面绕过去,我来引他进来。”
阿九点了点头,猫着腰往帐篷后面的灌木丛走。
老河深吸一口气,突然掀开帐篷门帘,匕首朝外面刺去,却扑了个空 —— 帐篷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串新鲜的脚印,往峡谷深处延伸。
“别追!”
阿九从灌木丛里跑出来,指着脚印,“你看这脚印,只有进没有出,是故意引咱们的。”
老河蹲下身,看了看脚印,确实,每个脚印都踩得很深,像是故意留下来的,而且脚印的方向,正好对着峡谷最深处的那片黑松林。
“他想让咱们去黑松林。”
老河站起身,眉头皱得紧紧的,“那里肯定有陷阱。”
阿九捡起地上的笔记本,塞进背包里:“但咱们没得选。”
她指了指老河怀里,“你的龙骨符在发烫,说明离另一半符越来越近了。
黑袍人拿了龙骨,肯定需要完整的符才能启动血祭,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小满揉了揉还在疼的耳朵,站起身:“师父,我跟你们一起去。
虽然我怕,但我不能拖后腿。”
老河看着小满,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他拍了拍小满的肩膀:“好,咱们三个一起走。
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离开我和阿九的视线。”
三人收拾好东西,熄灭篝火,顺着黑袍人留下的脚印往黑松林走。
夜色里的黑松林像一片鬼影,树干歪歪扭扭的,树枝上挂着些破布条,不知道是哪个失踪者留下的。
风穿过树林,发出 “沙沙” 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树后面窃窃私语。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前面的脚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平地上画着个巨大的圆圈,圆圈里刻着和龙骨符上一样的饕餮纹,纹路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这是血祭阵。”
老河倒吸一口凉气,他小时候在师父的画本里见过这个阵,“羌人用活人血浇灌阵眼,说是能唤醒沉睡的‘山神’。”
阿九用手电照了照阵眼,发现里面有个凹槽,大小正好能放下完整的龙骨符。
“黑袍人要在这里血祭。”
她指着凹槽,“这里少了点东西,应该是另一半龙骨符。”
就在这时,老河怀里的龙骨符突然 “嗡” 地一声,飞了出来,悬在血祭阵上方,发出淡淡的绿光。
绿光落在阵眼的凹槽里,正好拼成了完整的符形。
“不好!”
阿九大喊一声,想伸手去抓龙骨符,可己经晚了。
远处的黑松林里传来一阵铜***,这次的***不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像是在念咒。
血祭阵里的饕餮纹突然亮了起来,暗红色的痕迹开始流动,像是活过来的血。
老河赶紧去够悬在半空的龙骨符,指尖刚碰到符,就觉得一股电流顺着手臂往上窜,他看到阵眼里突然冒出个黑影,像是个人,又像是别的东西。
“快离开这里!”
阿九拉住老河和小满,往黑松林外跑。
身后的血祭阵发出一阵巨响,绿光和红光交织在一起,映得整个树林都变了颜色。
跑了大概几百米,三人停下来喘口气,回头看时,血祭阵的光芒己经弱了下去,但铜***还在响,而且越来越近。
小满指着前面,声音发颤:“师父,你看……”老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松林的尽头,站着一个穿黑袍的人,手里拿着另一半龙骨符,正慢慢朝他们走来。
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黑影,每个黑影手里都拿着个铜铃,***就是从那里来的。
“那些黑影……” 阿九的声音有些发抖,“像是半年前失踪的考古队的人。”
老河握紧了匕首,怀里的摸金符突然发烫,他知道,这次遇到的麻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黑袍人手里的另一半龙骨符,还有那些被控制的黑影,以及血祭阵里的秘密,像一张网,把他们困在了昆仑山脉的深处。
铜***越来越近,黑影也越来越近。
老河看了眼阿九和小满,深吸一口气:“走,往山上去,那里有咱们之前看到的废弃牧民小屋,先躲进去再想办法。”
三人转身往山上跑,身后的黑影在黑袍人的带领下,紧紧跟在后面。
风里除了铜***,还多了些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在这漆黑的昆仑山里,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