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散尽,叶明天睁开眼时,首先看见的是泛黄的天花板。
不是医院惨白的吊顶,也没有插满管子的病床——身下是柔软的小床,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绣着的小熊图案蹭着他的脸颊,软乎乎的。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细得像嫩藕,泛着婴儿特有的粉白。
这不是他的手。
上一秒的记忆还停留在漫天藤蔓里:粗壮的青藤裹着尖锐的倒刺,像疯了似的刺穿钢筋水泥,空气里满是铁锈味的血腥。
他把林溪护在身后,后背被藤蔓狠狠刺穿时,他看见她圆溜溜的眼睛里,泪水混着血珠砸下来。
“哥哥!”
那声哭喊还在耳膜里震着,叶明天猛地坐起来,胸口却没有预想中的剧痛。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小小的胳膊,短短的腿,穿着印着恐龙的蓝色睡衣,皮肤光滑得没有一点伤痕。
“醒啦?”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女人走进来。
她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飘出淡淡的鸡蛋羹香气。
“我的小明天,午睡睡得这么沉,是不是做噩梦了?”
女人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指尖的温度温温的,像春日的阳光。
叶明天盯着她的脸——这是他的母亲,在他十五岁那年,为了护着他,被异变的绿萝藤蔓缠住,再也没有醒来。
可现在,她就坐在他面前,眼角没有皱纹,笑容还是记忆里最温柔的模样。
“妈……”他的声音哑哑的,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和他记忆里自己二十岁的声线截然不同。
“哎,”母亲笑着应着,把碗递到他面前,“快尝尝,妈给你做的鸡蛋羹,放了你爱吃的虾仁。”
白瓷勺舀起一勺,冒着淡淡的热气。
叶明天张嘴吃下,嫩滑的蛋液在舌尖化开,带着熟悉的鲜香。
这味道,和他记忆里母亲做的最后一顿饭,一模一样。
吃完鸡蛋羹,母亲牵着他的手去阳台晒太阳。
阳台的角落里,摆着一盆绿油油的绿萝,阔大的叶片垂下来,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就是它。
叶明天的呼吸猛地一滞。
上一世,就是这盆看似无害的绿萝,第一个长出了致命的尖刺,刺穿了母亲的手腕。
“你看这绿萝,长得多好。”
母亲伸手想去摸叶片,叶明天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衣角,力道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别碰!”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后背己经沁出了冷汗。
母亲愣了一下,低头看他:“怎么了,明天?
这绿萝怎么了?”
叶明天盯着那片叶子,心脏狂跳。
他看见叶片的边缘,似乎有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尖刺在慢慢浮现,像藏在温柔里的刀锋。
“它会扎人……”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母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傻孩子,这绿萝最温顺了,怎么会扎人?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她说着,伸手轻轻碰了碰绿萝的叶片,指尖划过边缘,安然无恙。
叶明天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刚才那瞬间的尖刺,消失了。
是幻觉吗?
他松开母亲的衣角,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想去碰那片叶子。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叶片的刹那,脑海里突然炸开刺眼的红光——漫天的藤蔓,尖锐的倒刺,母亲的惨叫声,林溪的哭喊,还有自己后背传来的剧痛……“啊!”
他尖叫一声,猛地缩回手,摔倒在地板上。
母亲吓坏了,赶紧把他抱起来:“明天!
怎么了?
没事吧?”
叶明天埋在母亲的怀里,浑身发抖。
那些记忆太真实了,真实得像刚刚发生过。
他抬起头,看向那盆绿萝——叶片依旧柔软,绿意盎然,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他的噩梦。
可他知道,那不是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又看了看母亲温柔的脸,眼眶突然红了。
他回来了。
回到了灾难发生之前。
回到了母亲还在身边的时候。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绿萝的叶片上,光影斑驳。
叶明天攥紧了母亲的衣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他绝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再发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