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雍正年间,我竟成了未来乾隆的嫡后富察容音。
前生我看透帝王无情,这一世只想安稳度日。
却不料入宫前偶遇那位少年郎,一眼惊鸿,情根深种。
“若我早知道你是宝亲王,那一日定不会接下你的玉簪。”
入宫选秀时他眼底含笑,众目睽睽下将我的名字记在首位。
深宫岁月,他为我废弃三宫六院,群臣弹劾“皇后善妒”。
首到那日他执我手共看奏折:“朕这一生,唯有容音一人足矣。”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我精心设计的棋局——重活一世,我不仅要他的真心,更要这大清江山。
疼。
蚀骨钻心的疼,从西肢百骸密密麻麻地蔓延上来,像是要将她的灵魂都撕裂。
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气,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意识沉浮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的潮水之间,偶尔被浪头推上清醒的岸边,旋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她听见隐约的哭声,悲戚而绝望,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响在她的耳边。
是璎珞吗?
还是明玉?
不,她们的声音不该这样年轻,这样带着未经历练的稚嫩……还有人在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惶恐:“娘娘……怕是……就这两日了……”娘娘?
谁?
沉重的眼皮如同坠了千斤巨石,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丝缝隙。
朦胧的光线刺入,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
这不是她熟悉的、住了大半辈子的长春宫。
没有那经年不散的、清冷的药味,也没有那种繁华到了极致、却也空洞到了极致的雕梁画栋。
触目所及,是雨过天青色的纱帐,帐角悬着一枚小小的、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平安扣。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的檀香,混合着一点清甜的花果气息。
这不是她死的地方。
她,富察·容音,大清乾隆皇帝的元后孝贤纯皇后,明明应该己经病逝在东巡济南的御舟之上,享年三十七岁。
她记得那一年运河上的风很冷,吹得她心口都结了冰。
她记得弘历紧握着她的手,帝王的眼泪滚烫地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可她只觉得疲惫,一种深入骨髓的、对一切都再无留恋的疲惫。
帝王之爱,如同镜花水月,她盛年时也曾真切地拥有过,可终究抵不过岁月流逝,新人笑靥。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她这一生,谨守祖宗家法,克尽皇后本分,温婉贤淑,从未行差踏错半步,可到头来,连唯一嫡出的儿子都未能保住。
永琏,她的永琏,才九岁……还有永琮……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比身体的病痛更甚。
“容音?
容音你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哽咽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张满是关切的***的脸庞映入眼帘。
她穿着旗装,梳着标准的满洲发髻,眼角虽有细纹,却难掩雍容气度。
此刻,她正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帕子擦拭她的额头。
“额……娘?”
一个陌生的称呼,带着迟疑和沙哑,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属于另一个“富察·容音”的、鲜活的、尚未经历宫闱风霜的记忆,与她前世三十七载的沉郁岁月猛烈地撞击、融合。
这是雍正年间。
她是富察家备受宠爱的嫡女,年仅十西岁,因前几日落水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昏睡了整整三日。
而眼前这位,是她的生母,富察夫人。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富察夫人喜极而泣,连忙转身吩咐,“快!
快去禀告老爷,说小姐醒过来了!
再把大夫开的药热一热端来!”
一阵忙乱之后,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富察夫人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病中这几日的担忧,说着阿玛和兄长们如何着急,说着宫里选秀的日子将近,万幸她终于醒了过来,不至于错过……选秀……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她混沌的脑海中炸开。
是了,雍正五年,她正是要参加这一届的八旗选秀。
而命运的轨迹,会将她指向那个紫禁城,指向那个身为宝亲王的爱新觉罗·弘历,指向她前世走过一遍的、那条布满荣耀与荆棘的皇后之路。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前世临终前的冰冷与孤寂,如同附骨之疽,重新缠绕上来。
那种看着君王恩宠渐稀,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夭折,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油尽灯枯的无力感,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重活一世,难道还要沿着既定的命途,再走一遭吗?
不。
她无声地在心底呐喊。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要再做那个温良恭俭、最终郁郁而终的孝贤皇后。
她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远离那吃人的深宫,避开那注定薄凉的帝王之心。
哪怕嫁与寻常旗人,平淡一生,也好过在那九重宫阙里,耗尽一生的心血与眼泪。
“容音,你怎么了?
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富察夫人见她脸色变幻,眉头紧锁,担忧地问道。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前一刻翻涌的惊涛骇浪己被尽数压下,只余一片沉静的、与她年龄不符的淡然。
“额娘,我没事。”
她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只是有些累了。”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枕边。
那里放着一本她病前正在翻看的《诗经》,书页间,夹着一枚用作书签的、色泽温润的旧玉簪花片。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玉片。
“这玉花……”她喃喃。
富察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
病着还惦记这些琐碎玩意儿。
前儿个李荣保家的格格来看你,说起城外法渊寺的桃花开得正好,邀你病好了同去散心呢。
你且宽心养着,那些诗书女红,暂且都放一放。”
法渊寺?
桃花?
她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过这么一桩事。
前世的她,病愈后确实去了,然后在那个桃林纷飞的地方,第一次遇见了微服出游的宝亲王弘历。
命运的齿轮,原来早己开始转动。
她指尖微微用力,那枚玉簪花片坚硬的棱角硌着指腹,带来清晰的痛感。
这一次,她不会去了。
任何可能与他产生交集的机会,她都要彻底斩断。
“额娘,”她轻声开口,带着病后的虚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我病体未愈,精神短少,恐怕不宜出门。
法渊寺……便替我回绝了吧。”
富察夫人只当她是真的大病初愈,体弱畏风,自是满口答应,又叮嘱她好生歇息,便起身去安排回帖和煎药的事宜。
屋内再次只剩下她一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她静静地躺着,望着那雨过天青色的帐顶,眼神空洞,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前世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掠过。
弘历初见她时的惊艳,大婚时的十里红妆,永琏呱呱坠地时的喜悦,中宫皇后的尊荣,然后是孩子夭折的锥心之痛,是君王身边不断出现的年轻娇颜,是每一次强颜欢笑背后的心酸,是病重时御舟上那彻骨的寒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痛,让她更加清醒。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将一生荣辱、喜怒哀乐都系于君王一心的富察容音。
她要换一种活法。
然而,心底深处,却有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在质问:富察家的嫡女,注定要参加选秀,注定要踏入爱新觉罗家的门楣。
你,避得开吗?
窗外的庭院里,不知哪棵树上,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了满室的寂静。
她缓缓闭上眼,将所有的挣扎、不甘、决绝,都掩藏在那双重新闭合的眼帘之后。
棋盘己重置,而她,绝不会再做那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至少,不能是完全身不由己的那一枚。
法渊寺的桃花,今年,就让它独自绚烂,独自凋零吧。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入带着阳光和檀香气息的锦被里,像一只受伤后舔舐伤口、重新积蓄力量的小兽。
这场病,来得突然,或许,正是她挣脱宿命的开始。
只是,那通往宫墙之外的生路,究竟在何方?
她还需要慢慢想,细细谋。
首先,得先“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