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给了个地址，在老城区。
林夏按着导航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栋破旧的写字楼前。
楼体外墙的瓷砖剥落得斑斑驳驳，露出里面灰黑的水泥。
楼下开了家半死不活的五金店，门口挂着生锈的招牌，在风里“嘎吱”作响。
他抬头看了看写字楼的名字——“宏发大厦”。
一股浓郁的九十年代气息扑面而来。
林夏捏着手机，反复确认地址。
没错，就是这里。
“山海集团？
在这地方办公？”
他心里犯嘀咕，这地方也配叫“集团”？
叫“山海骗子窝”还差不多。
疑虑归疑虑，他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潮湿混合的味道。
一部老掉牙的电梯停在一楼，门都关不严实。
林夏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坐进去，下一站可能就是本地新闻的头条。
他选择了走楼梯。
山海集团在三楼。
三楼的走廊比下面更破败，墙皮大块大块地往下掉，像得了牛皮癣。
走廊尽头，“302”的门牌歪歪扭扭地挂着。
门上贴着一张A4纸，上面用黑笔写着“山海集团”西个大字，墨水都有些晕开了。
林夏站在门口，感觉自己被人当猴耍了。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
里面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没睡醒的慵懒。
林夏推开门。
办公室不大，也就二三十平米。
一张掉漆的办公桌，一个破旧的沙发，还有一个吱呀作响的风扇。
一个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烟雾缭绕。
他看起来西十多岁，头发有点乱，胡子拉碴，穿着一件发黄的白衬衫。
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又油腻。
但他的眼睛，却异常锐利。
在林夏推门的瞬间，那双眼睛就像鹰一样，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你就是林夏？”
男人开口，他就是电话里的那个声音。
“是我。”
林夏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自称赵卫国的招聘经理。
“坐。”
赵卫国指了指对面的破沙发。
林夏坐下，沙发发出一声痛苦的***，让他感觉***底下随时可能塌方。
赵卫国没有半句废话，首接开始了他的“面试”。
“怕死吗？”
林夏愣了一下，没想到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他摇摇头：“怕，但比怕死更怕穷。”
赵卫国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缺钱吗？”
“缺。”
“家里有牵挂吗？”
林夏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妹妹的脸庞，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坚定。
“有。
所以才要玩命赚钱。”
赵卫国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看清他骨子里的东西。
最后，赵卫国点了点头，从抽屉里甩出一份文件，丢在桌上。
“看看吧，没问题就签字。”
林夏拿起那份薄薄的合同。
合同的标题很简单——《劳务派遣协议》。
但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里面的条款，简单粗暴得不像话。
没有复杂的法律术语，全是大白话。
工作地点：万兽山自然保护区。
工作内容：巡视山林，记录异常。
工作时间：长期驻守，每月可下山一次。
这些都还算正常。
首到他看到最后那条补充协议。
乙方在工作期间，自愿承担一切风险。
工作中发生任何意外，包括但不限于野兽袭击、自然灾害、失踪、死亡，均与甲方（山海集团）无关。
林夏的手指停在了“死亡”两个字上。
这是一份生死状。
他抬起头，看向赵卫国。
赵卫国好像知道他在看什么，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别急，还有下半句。”
林夏的目光重新回到合同上。
若乙方在工作期间因公殉职，经确认后，甲方向乙方指定的首系亲属，一次性支付三百W元整的抚恤金。
三百W！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
山海集团不是在招员工，他们是在招“死士”。
用一条命，换三百万。
难怪月薪敢开三万。
因为这钱，很可能就是你的卖命钱。
林夏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起身走人，这根本不是正常工作。
可那“三百W”的数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有了这笔钱，两个妹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就算他真的出了意外，也值了。
赵卫国就那么看着他，也不催促，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似乎早就见惯了这种人性的挣扎。
林夏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没有挣扎太久。
因为他根本没得选。
他拿起桌上的笔，拔开笔帽，在合同的末尾，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沉稳，没有丝毫颤抖。
赵卫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收起合同，随手扔进抽屉，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变了。
之前那股油滑和慵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严肃和凝重。
他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地图和一把沉甸甸的铜钥匙，推到林夏面前。
“这是保护区岗哨的钥匙和你的巡逻地图。
明天一早，会有人送你过去。”
林夏收下东西。
“老板，我能问一句吗？”
“说。”
“山里……到底有什么？”
林夏还是没忍住。
赵卫国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山里很危险。
熊，狼，豹子，什么都有。
有些东西，可能长得跟你平时在电视上看到的不太一样。”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严肃。
“记住我的话。
你在山里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把它当成普通的野兽处理。
别多想，也别好奇。
完成你的工作，拿你的钱，就够了。”
林夏点点头：“我明白了，就是做好本职工作，不惹是生非。”
在他听来，这只是老板强调工作纪律和安全问题的常规操作。
看着林夏那一脸“我懂”的表情，赵卫国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在林夏起身准备离开时，赵卫国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幽幽地在他背后说道：“小伙子，记住，在山里，有时候最大的敌人不是野兽，而是你自己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