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淮安,或者说,此刻被困在林颜可身体里的时淮安,被自己那声尖叫吓得魂飞魄散。
那尖锐的女高音还在病房里回荡,刺得他耳膜生疼,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荒谬绝伦的现实。
“颜可姐!
你怎么了?
别吓我啊!”
小岁扑到床边,脸色煞白,想碰他又不敢碰。
时淮安剧烈地喘息着,胸口陌生的柔软触感和紧绷的湿冷真丝裙都让他极度不适。
他猛地扯过雪白的羽绒被,想把自己裹起来,却因为动作笨拙而差点滚下床。
“别……别过来!”
他声音发抖,用的是林颜可的声线,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急匆匆走进来。
“林小姐,您感觉怎么样?”
医生语气谨慎,显然也被刚才的尖叫惊动。
时淮安看着这些陌生人靠近,下意识地往后缩,整个人几乎要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我……我不是……我……”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淹没了他。
他该怎么解释?
说他是时淮安,一个男人,现在却在林颜可的身体里?
谁会信?
会不会把他当成疯子抓起来?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闭了嘴,只能用一双写满惊恐的眼睛(属于林颜可的、原本应该锐利逼人的眼睛)瞪着靠近的医生。
医生检查了他的瞳孔和基本生命体征,眉头微蹙:“林小姐,您情绪似乎很不稳定。
除了头部轻微撞击,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适?”
他注意到“林颜可”对他检查的抗拒,以及那种与传闻中完全不符的怯懦眼神。
“没……没有。”
时淮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模仿着记忆中林颜可可能有的、哪怕一丝一毫的镇定,但声音依旧细弱。
“刚才送您来的时候,还有一位先生,是和您一起遭遇意外的吗?”
医生试探着问。
先生?
时淮安猛地抬头!
对了,闪电,落水!
如果他和林颜可互换了,那林颜可的灵魂……是不是就在他原本的身体里?
“他在哪?”
他脱口而出,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在隔壁病房。
他情况稍微严重些,有轻微脑震荡,但意识也己经清醒了。”
医生回答,同时示意护士准备镇静剂,“林小姐,您需要冷静一下,我们先给您用一点药,让您好好休息……”不!
不能用药!
用了药就更说不清了!
时淮安内心在呐喊,但他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护士靠近,恐惧得浑身僵硬。
与此同时,隔壁病房。
林颜可(在时淮安的身体里)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
“嘶——”后脑勺一阵钝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但这痛感……这身体的沉重和不适感……完全不对劲!
她低头,看到的是一件廉价的、被雨水和池水浸透后颜色发暗的浅蓝色衬衫,包裹着一具属于男性的、略显单薄的胸膛。
她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粗糙,指甲修剪得还算干净,但绝对称不上精致——正紧紧抓着洗得发白的医院病床床单。
“这……怎么回事?”
她发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刚醒来的干涩,却毫无疑问是个男声。
记忆碎片式地回笼:落水,闪电,剧痛……她猛地掀开被子,踉跄下床,冲向病房内狭小的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苍白,带着病容,五官清秀却缺乏气势,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不可置信。
这是时淮安的脸!
那个她有点印象、公司里某个部门业绩还不错的、但总是显得唯唯诺诺的男员工!
“啊——!!!”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喉咙里挤出,是全然陌生的音色。
她一拳砸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疼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也让她更加绝望。
这不是梦!
她,林颜可,变成了一个男人!
一个她平时可能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平庸的男人!
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袭来。
她扶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男人脸上露出她惯有的、混杂着震惊、愤怒和极度不适的表情,这种感觉诡异到了极点。
门外传来护士的询问声:“时先生,您没事吧?”
时先生……他们叫他时先生……林颜可强迫自己冷静。
她是林颜可,从小到大什么场面没见过?
就算遇到这种超自然事件, panic 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卫生间的门。
护士看到她(他)出来,松了口气:“时先生,您感觉怎么样?
您和林小姐一起被送来的,她就在隔壁……带我去见她!”
林颜可打断她,用的是命令的口吻,但出自时淮安的身体,这命令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反而带着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护士被这语气弄得一愣,但还是点头:“好,您稍等,我扶您过去。”
时淮安病房的门被推开时,护士刚准备好镇静剂。
小岁红着眼眶站在一旁。
林颜可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那个“自己”。
那个“林颜可”蜷缩着,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只露出一张苍白惊惧的脸,眼神像受惊的兔子,完全不是她林颜可该有的样子!
而小岁那副担忧又困惑的样子,更让她火大——这丫头肯定被吓坏了,而这个占了她身体的蠢货显然什么都没处理好!
怒火瞬间冲散了部分不适。
林颜可大步走过去,尽管时淮安的身体有些虚弱,脚步虚浮,可她一把挥开护士拿着针筒的手,动作带着她惯有的强势。
“谁让你给她用这个的?”
她厉声质问,虽然声音不高,但那股气势让护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病床上的时淮安。
他呆呆地看着这个闯进来的、属于他原来身体的男人。
那个男人脸上是他从未有过的、凌厉又愤怒的表情,眼神锐利得像刀,首首地射向他。
“林……林总?”
小岁怯生生地开口,看着“时淮安”,又看看病床上的“林颜可”,完全搞不清状况。
林颜可没理她,她死死盯着病床上的“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跟我出来。”
她指的是时淮安(在林颜可身体里)。
然后,她不等回应,又转向完全懵掉的医生和护士,用尽可能冷静的语气说:“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关于意外的情况。
请你们先出去一下。”
她的语气有一种奇怪的权威感,虽然出自一个看似懦弱男性的身体,却让人无法轻易反驳。
医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眼状况似乎稳定下来的“林颜可”,又看看这个行为古怪的“时先生”,最终还是带着护士暂时退出了病房,小岁也被眼神示意,一步三回头地跟了出去。
病房门被关上。
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拥有男性身体、眼神喷火、努力站首都费劲的林颜可。
一个拥有女性身体、裹着被子、吓得瑟瑟发抖的时淮安。
空气凝固了。
林颜可一步步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张写满惊恐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现在,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床上的时淮安,看着眼前这个用着他脸孔的、怒气勃发的灵魂,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眼睛一翻,很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林颜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