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棠刚坐稳，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好友夏知南气喘吁吁的声音：“俞棠！
我来了！
累死我了，路上被我妈拽着叮嘱半天……”声音越来越近，夏知南一冲进教室，目光先往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扫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看见那个位置上坐着陌生男生，又转头瞥见缩在第一排角落里的俞棠，还有周围同学若有若无的目光，心里立刻咯噔一下，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夏知南压低声音问，视线在俞棠的眼眶和桌上没动过的早餐之间转了一圈，“位置呢？”
他指尖用力抠着桌沿，指节泛白，转头看向身边的夏知南，语气沉了沉：“先跟我出来一下。”
不等夏知南追问，俞棠己经拉起他的胳膊往外走，首到站在走廊僻静处，才松开手。
俞棠的头埋得低了些，声音压得平稳，只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我去买早餐，回来位置就被占了。
我说我提前占了座，他们说人走了不算数，还说阿姨把我的练习册收走了……是他们故意找事？”
夏知南一开口就带着火气，“走，我跟你回去理论！”
“别去。”
俞棠立刻拦住他，眉头拧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他们人多，围着我吵……说我小题大做，没必要争。”
说到“围着我吵”时，他忽然顿了顿，喉结滚了滚，猛地转过头去，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不愿让夏知南看到自己泛红的眼尾。
几滴眼泪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他赶紧抬手抹了一把，指尖蹭得皮肤发涩。
夏知南看着他紧绷的后背，那股火气瞬间被心疼压了下去，语气软了几分：“那也不能就这么忍了啊？
你明明没做错。”
他转头往教室里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俞棠座位旁的江拓——那位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学神，正低头演算，仿佛周遭的纷扰都与他无关。
夏知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折返进教室，朝着江拓小声说了句：“同学，谢谢你刚才……让俞棠坐这儿。”
江拓握着笔的手没停，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草稿纸上的演算痕迹依旧清晰利落，没半分波澜。
教室里的骚动渐渐平息，大家都各自回到座位上，准备迎接新学期的第一节课。
俞棠努力集中注意力听讲，可刚才被围在中间的委屈、对夏知南的愧疚，还有江拓那句“要不要来我这边坐”带来的悸动，像潮水一样在心里翻涌，让他根本没法静下心来。
他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身边的江拓。
江拓听得很认真，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地落在黑板上，偶尔会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下几个关键词。
阳光透过窗户，刚好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他微微抿起的唇线，都显得格外清晰。
俞棠忽然想起，以前在学校的公告栏里见过江拓的照片，是上次月考的年级第一表彰，照片上的他表情冷淡，眼神锐利，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可刚才，就是这个看起来冷淡又疏离的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他为什么会帮自己呢？
俞棠心里满是疑惑，又有点小小的庆幸。
如果不是江拓，他可能还会被那些人围着指指点点，说不定会忍不住在全班同学面前哭出来。
正想着，江拓忽然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俞棠吓了一跳，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立刻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课本，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没听懂？”
江拓的声音很低，刚好能让他一个人听见，清冷的语调里没有太多情绪。
俞棠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发现江拓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空白的笔记本上。
他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有一点……” 其实他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江拓没再多问，只是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拿起笔，快速写下几个公式和知识点，然后轻轻推到俞棠面前。
纸上的字迹工整利落，笔画分明，和他的人一样，透着股干净利落的劲儿。
俞棠看着那张纸，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他抬起头，想对江拓说声谢谢，可对上他平静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江拓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重新转过头看向黑板，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俞棠握着那张纸，指尖传来纸张的温热。
他看着上面的字迹，又看了看身边江拓专注的侧脸，心里那份因为窘境而产生的阴霾，好像被这细微的善意一点点驱散了。
他悄悄拿起笔，照着纸上的内容，认真地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阳光落在书页上，字迹被晒得暖融融的，就像刚才江拓那句突如其来的邀请，像一束不期而遇的光，落在了他高三开学第一天的喧嚣里。
下课铃响的时候，俞棠还在低头整理笔记。
江拓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准备出去。
俞棠连忙抬头叫住他：“江拓同学！”
江拓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那个……”俞棠攥了攥笔，鼓起勇气，脸颊微微发烫，“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就当……谢谢你刚才帮我。”
空气安静了几秒，俞棠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紧张地看着江拓，期待着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江拓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没有太多起伏：“不用了，举手之劳。”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径首走出了教室，背影挺拔而疏离，很快消失在走廊的人群里。
俞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刚才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心里莫名涌上一丝失落。
他看着那张还放在桌角的纸条，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小声地、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谢谢”，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窗外的香樟叶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阳光依旧明媚，可俞棠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却好像被江拓的拒绝轻轻浇凉了几分。
他低头笑了笑，安慰自己没关系，或许江拓本来就是这样不爱与人亲近的性格。
只是那顿没送出去的午饭，和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感谢，终究成了这个上午，一点小小的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