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一块记忆碎片………三百零二年前，风之谷，哨垒谷城郊外某村庄。
灰烬呛入鼻腔，带着烧焦木头特有的刺鼻气味。
艾洛跪在曾经是家门口的地方，手指触碰到的是一片冰凉的碎瓦。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露出下面被熏黑的土地，还有凝固的暗红。
昨天这里还有欢声笑语。
昨天莉亚还踮着脚尖，想抢他手里的烤野果。
昨天卡洛还在抱怨他又弄坏了训练用的木靶。
昨天杰恩还在笨拙地给他看新学会的绳结。
一切都不在了。
只剩下残垣断壁，死寂无声。
那些黑衣人，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将这里撕扯得粉碎。
乔队长说，他们的首领，是一个会使用元素力的人。
一个守护者。
书上说守护者是世界的支柱，是希望的象征。
可他亲眼所见的，却是屠戮。
守护者屠戮了手无寸铁的村民。
荒谬。
虽然还有很多的问题没有搞清楚。
但，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向上蔓延，冻结了他的血液。
如果拥有力量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作恶。
那善良，又有什么意义？
“世界虽破破烂烂，但总有人在默默缝缝补补。”
莉亚的话语回响在耳边，如同遥远的梦呓。
现在，缝补的人死了。
世界被彻底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流淌着鲜血。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很轻，带着犹豫。
卡洛，莉亚，杰恩。
他们站在艾洛身后，脸上的泪痕未干，眼底是同样的空洞。
莉亚伸出手，轻轻放在艾洛颤抖的肩膀上。
她的手很凉。
“艾洛…”卡洛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我们…得离开这里。”
杰恩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离开？
去哪里？
家己经变成了一片坟墓。
艾洛没有回应，他的视线落在胸口下方。
那里，透过破烂的衣衫，隐约透出一抹微弱的绿光。
像一颗萤火虫，固执地在黑暗中闪烁。
那是什么？
昨天逃亡时，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
乔队长昨天也提到了…元素核心？
书本上的知识碎片般涌入脑海。
元素核心…使用元素力的钥匙……守护者…觉醒元素核心的人…使用元素力战斗…绿萤界…世界意志…神明青睐…他为什么会觉醒？
因为引开了追兵？
因为那一瞬间，他选择了让同伴先走？
书上说，这是上天对善良者的馈赠。
馈赠？
艾洛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怪响。
他刚刚目睹了最极致的邪恶。
他的家园被毁灭，亲人被屠杀。
然后，这代表“守护”与“善良”的力量，出现在了他身上。
多么讽刺。
多么悲凉。
胸腔内的绿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跳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开始在他体内缓缓流动。
一种全新的感觉。
力量。
书上还说，元素力充斥九界，有风、雷、草、火、木、水、冰、土、岩、金、光、暗…足足十二种。
每一种都代表着不同的力量。
这股在他体内流动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力量，是哪一种？
或许…是草？
或者木？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有了力量。
或许还很弱小，但它真实存在。
这力量，可以用来做什么？
守护？
像书上写的那样？
守护谁？
这个己经被撕碎的世界？
还是…报仇。
为死去的村民。
为被烧毁的家园。
为每一个失去亲人的人，为所有被那些黑衣人践踏的生命与尊严。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落入他被仇恨浸透的心田，瞬间生根发芽，疯狂滋长。
他缓缓抬起头。
废墟还是那片废墟，天空依旧灰蒙蒙。
但某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乔队长。
那个穿着制式军服，神情严肃的男人，正是他与昨天的屠杀之中救了自己。
艾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烬。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意味。
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决绝。
他要离开这里。
不是逃避。
是为了获得更强的力量。
能够复仇的力量。
乔队长走了过来，步伐沉稳。
他看着艾洛，又扫了一眼卡洛他们。
“看来你己经想好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这里不安全，那些人随时可能回来。”
“尤其是你。”
乔队长的视线落在艾洛的胸口。
“觉醒了元素核心，你现在是他们的目标。”
“你需要接受保护，还有训练。”
卡洛上前一步。
“我们跟他一起走。”
莉亚用力点头，紧紧抓住艾洛的手臂。
杰恩也抬起头，看着乔队长。
乔队长摇了摇头。
“不行。”
“他需要去专门的地方，接受系统的指导。”
“你们跟着，只会拖累他，也会让自己更危险。”
卡洛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说什么？”
“我们是伙伴！”
“怎么能分开！”
莉亚也急了。
“乔队长，我们不会拖累艾洛的！”
乔队长没有理会他们的激动。
他只是看着艾洛。
“这是规定，也是为了你好。”
“觉醒初期是最危险的时候，你需要绝对的安全环境和正确的引导。”
“留在外面，你不仅无法掌控力量，还可能被敌人利用，甚至…失去它。”
艾洛沉默着。
他能感觉到莉亚抓着他手臂的力道越来越紧。
卡洛和杰恩的呼吸也变得粗重。
分开？
在这个时候？
在他最需要伙伴的时候？
可是…乔队长说得对。
他现在太弱了。
带着他们，只会增加危险。
而且，他需要学习如何使用这份力量。
这份…用来复仇的力量。
他看向卡洛，莉亚，杰恩。
看着他们眼中的悲伤、不舍、还有一丝恐惧。
他不能再让他们置身险境了。
家己经没了，他不能再失去他们。
“乔队长。”
艾洛开口，声音比他预想的要平静。
“他们怎么办？”
乔队长似乎松了口气。
“铁幕军团会安排好他们。”
“我们会将他们护送到后方的安全据点，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
“等你在军团站稳脚跟，或者有足够自保能力的时候，可以再去找他们。”
艾洛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他将口袋里那几件仅存的生日礼物握得更紧。
莉亚送的挂饰，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卡洛送的琥珀石，里面封存着一只小小的飞虫。
杰恩送的烤野果，虽然己经凉了，却仿佛还散发着一丝甜香。
这是他与过去的，最后的连接。
他看着伙伴们。
“听乔队长的安排。”
“去安全的地方，等我。”
卡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莉亚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无声地滑落。
杰恩别过头去。
艾洛走到他们面前，伸出手，用力地抱了抱他们。
一个接一个。
“活下去。”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然后，他松开手，转向乔队长。
“我们走吧。”
乔队长点点头。
“跟我来。”
艾洛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废墟，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伙伴。
他将这一切刻进脑海。
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乔队长，走向未知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