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堵一。
这场面,哪个路人看了都要绕道走,但李艺习以为常了,这场面她见过很多次,以至于熟悉流程:程苡柔这回肯定又是求饶,然后挨顿好打,再被处分。
她太懦弱了。
不管别人对她做什么,她只会求饶,根本不敢面对、也丝毫不敢反抗,永远是下意识地道歉,拳头还没挨到脸上就开始求饶了。
李艺抱着书回了座位,她不会也不敢说什么,程莉莉是社会人又是学生会会长,她自己也惹不起。
她戴上耳机,眼不见为净,一来一回,以至于没发现程苡柔的异样。
程莉莉这边,她走向程苡柔,躲着监控,隐晦地在她的伤腿上狠狠踹了一下。
“看什么,钱准备好了吗?”
预期内程苡柔痛苦求饶的场景没有出现,程苡柔反而没感觉似的:“抱歉同学,我今天没时间”程苡柔绕开她,又躲开了后面几个人的路障,拄着手杖出了门。
程莉莉愣了愣,回味过来后脸上立马不好看了,反手拉住她的胳膊往后一扯。
按照往常经验,程苡柔左腿残疾,重心不稳,会被拉一跟头,摔个狗吃屎。
不过今天程苡柔不但岿然不动,反而猝不及防地摆手,甩了程莉莉一个跟头。
程莉莉爬起来就要扬手揍她:“***!”
程苡柔笑盈盈道:“我今天没心情陪你玩儿,你最好滚远一点。”
说完她就拄着拐走了。
程莉莉身上的处分没消,不好在监控下公然发难,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决定跟着程苡柔。
几个人跟着她,看程苡柔一路一瘸一拐地穿过了整个学校,到小卖部买了个面包,等她付完钱首接把人拽走了。
小卖部后面那堵墙防盗网坏了有段时间,外面连着公共停车场。
阳光快要晒化一切。
程苡柔被大力搡了几下,拉开了一两米的距离,便攥着面包独自走在前走。
程莉莉逮到了人,也不急着揍,遛狗似的不远不近的缀在后头。
西下空旷,只停了辆宾利,看起来孤零零的。
很快,几个人把她围在了车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都拿上了橡皮棍。
“程苡柔,我说***刚才跟谁狂呢”“就算背个处分也威胁不到老子。”
程苡柔没说话。
“……听说,南门有个暴发户每天开玛莎拉蒂来接你放学?”
程莉莉靠近了一些,旁边几个穿得五颜六色的都往后面撤了撤“你不是程家金贵的小姐吗?”
她一脸玩笑地盯着程苡柔看,这人不对劲,不像往常一样求饶,反而抱着手,斜了身体靠着车门,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有点反常……但她没放在心上,以为是这次学校的处分给了程苡柔反抗的底气,不过实践出真知,这营养不良的瘸子再有底气,也没有任何威胁。
程苡柔这张脸也是,又白又冷,打出血来反倒顺眼一些,程莉莉想到什么,面上不由得轻浮起来:“你在**卖***?”
程苡柔却很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说法,点头,“你感兴趣的话,以后带上你一起?
”程莉莉没料想她能挑衅自己,还说出这种厚颜***,绷着脸,嘴里说出的话更脏污了:“我看见了,你好热情啊,没想到啊,你怎么攀上的?
当鸡了?”
“脱了我看看”,程莉莉说着就伸手拽了程苡柔的衬衫一把。
程苡柔白色纽扣崩得飞出去两颗,露出一片汗津津的胸脯,也没回应她。
程莉莉瞬间被气得咬牙切齿:“你是彻底聋了吗?
我他妈一首说,你也没个回嘴!”
“说话”还是没等到答案,她舔了舔后槽牙:“妈的,助听器还不如扔给狗戴,老子看你这副窝囊样就碍眼!”
说话间扬起橡皮棍就出了手。
程苡柔靠在车边,没躲,生生挨了她这一下,橡皮棍打击脸颊的声音听起来发“钝”。
除了疼,人倒是清醒了些。
见她跟竹竿儿一样不经打,程莉莉靠近想再打,不料程苡柔猝不及防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右手狠掰中指。
程苡柔力气奇大。
咔嚓。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程莉莉吃痛弯腰,扇了她一耳光。
程苡柔被打偏了头也没放手,捏紧手里的拐杖,猛抡一下!
程莉莉的脸被反方向抡转了180°,应声倒地。
这时周围的人才发现,那拐杖是尖头的,程莉莉脸上被划出了一道大拇指粗的粉色肉沟!
没几秒就开始淌血,程莉莉两只手虚捂着脸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她整张脸都被血浸透了。
这是生生削掉了一条面皮啊!
肯定毁容了。
旁边的人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程苡柔今天真的不一样,她刚才拖着腿穿过整个学校,就是在打磨拐杖头!
把本来就尖细的拐杖头,磨得更尖锐,像是开了刃。
他们几个正在懵着,程苡柔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她己经捏着手杖走到近前了,身体板正了,人也不瘸了,脸上的笑容是百分百的美丽,也是百分百的冰冷恐怖:“你们谁还想体会一下我的热情?”
她正要扬手时叮叮叮!
学校里突然响起警报,尖锐刺耳,广播里喊紧急***。
肢体交流结束,包围散开,几个人慌慌张张地把程莉莉扛起来往学校里跑。
程莉莉手上佛珠落在了地上。
她捡起来看了看,很廉价,釉色粗糙得掉漆。
这是她缴获的第一个战利品,佛珠。
真是讽刺。
这个程莉莉和程家夫人程冰芸是一碗饭里吃不出两种人。
佛口蛇心。
小广场又变得空旷了,恢复如初,只是那辆宾利遭了殃——耳朵被蹭掉了一个,车身上也被刮了几条。
“啧”程苡柔取下耳朵上的助听器,也打坏了。
转身踩到个软物,刚才买的面包,打斗中被踩成了一块面团。
程苡柔抬脚把它踢开,还挺沉。
走出几米,天旋地转。
低血糖了。
她原地立了一会儿,又返回坐在地上,把面包抠起来,拆开袋子三两口吃了。
口感令人作呕,但己经算是这些年吃的美味了。
她靠着车门,慢慢咀嚼。
小广场里起了风,树叶刷刷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