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得胜皱眉，把搪瓷碗往桌上一磕，粥汤溅出几滴在八仙桌上。
“妈！
我和英子现在在工厂打工，工资还得还盖房借的债，哪还有钱生二胎？
谁养？
难不成让孩子生下来喝西北风？”
老太太正往嘴里扒拉一口粥，闻言筷子在碗沿上敲出脆响。
她嘴巴动了动，硬是把到了嘴边的“隔壁老李家都抱俩孙子了”又咽了回去。
转而用筷子尖戳着阮玉的碗“死丫头，吃个饭都不省心！”
阮玉翻了个白眼心想嗤！
这老太太就是这德行，自己不想花钱，就想要孙子，咋地生个孙子，继承欠债啊？
上辈子欺负我妈老实，只要有活开口就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
啥活都是我妈的。
也是我不好死前也没给妈挣大钱，享受好日子。
还好判官答应我给我拿回赔偿金，希望上辈子的妈妈不要太难过。
陈美英端碗的手一顿，自己好像是听到奶娃娃的声音了？
可是这里只有自家崽没其他孩子啊？
自家崽？
她低头看去，阮玉葡萄般大眼睛正努力向上翻着白眼，小模样可爱又滑稽极了，将她心中的震惊冲散。
想到她话里的上辈子，那应该不是外来鬼怪，还是自家崽。
心下松口气，可能这就是电视里说的母女连心吧？
看了看座在边上几位，没有什么表情，发觉应该是听不到，想了想那就这样吧，这件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想到以前自家婆婆对自己的冷言冷语，怀上阮玉这孩子连条鱼和鸡蛋都难吃到，肚子发动都不带去医院。
反而让自己去搬石头，说是这样生的快，结果差点难产，还好顺利生下。
等到孩子断奶，和丈夫外出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让婆婆看着，她倒好等公公出去农忙，就跑出去打牌，把孩子锁在家里。
还是邻居听到孩子哭的嗓子哑了，才骂骂咧咧回家做饭。
还有那几个妯娌想方设法要钱，撺掇婆婆用房子抵押拿钱换孙子。
结果差点撕起来。
家里盖房子的钱还要还，孩子上学的钱也要挣，公公身体也不好，还要留点钱防止看病抓药。
看着女儿嫩白的脸蛋不由伤心，自己应该是上辈子没办法给她更好的生活。
一想到这，陈美英气的攥紧拳头。
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努力，让女儿过上富裕的日子，不能和自己一样为了生活西处奔波。
面上不动声色“妈，要不您给我们点钱，一起把咱这房子欠款给还了，然后攒攒二胎的罚款，我们就生。”
老太太一听要钱，赶忙咽下最后一口粥，拍拍***“哎呀，我的菜还没盖帘，我得找找放哪儿了。”
阮玉听得嘴角都快压不住了，小嘴巴努力抿紧，小身子颤颤的晃，像颗熟透的麦穗。
哈哈！
我爸妈真是个人才，这老太一听钱就要跑。
上辈子就是这样，只要有人贪她一点钱，能把人祖宗十八代全骂了，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她，全村嘴毒强者！
陈美英听着闺女心声，越听越想笑。
一把捞起女儿放到腿上，夹起鸡蛋往她嘴里送“快吃，一会儿去拜年，给你赚红包去！”
一听到红包阮玉的眼睛都亮了，张大小嘴，奋力咀嚼着。
旁边目睹全程未发言的老头阮仁贵倒是开口了。
“稀奇啊！
小丫头居然愿意好好吃饭了。
以前可是要追在***后面跑，一天三顿闹呢。”
正在努力干饭的阮玉“哼！
妈妈喂得香。
我爱吃！”
吃完饭，牵起阮玉的小手，慢慢走到大姑家，还好就百来米不远，不然这小短腿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呢。
还没进门，就听到巷子口传来一阵阵喧闹声，围了一圈人。
“王兰，你这个小***，勾引我男人不要脸。
男人死了还是怎么着？
要我家富贵给你挑水劈柴？”
陈美英慌忙捂住女儿的耳朵。
“哔哔哔…你个不要脸，你个膘渍养的！
出来哔哔哔…”尖锐的咒骂声和眼前的人影，正是自家大姑阮翠凤。
朝着对门指桑骂槐。
阮玉饶有兴致的观望着，就是耳朵边两只手捂着有点影响听力。
陈美英赶忙上前劝架“好了，大过年的别出了晦气。
咱们进门再说，别让人看笑话。”
阮翠凤用袖套狠狠擦了下眼角，朝着对面关上的铁门啐了一口。
堂屋里光线昏暗，砖墙上挂着的“福”字年画卷了角，供桌上的香炉里插着快燃尽的香。
进屋后陈美英将阮玉小靴子脱掉，抱起放在床铺中央。
掏出一张帕子递给阮翠凤。
年仅35岁的阮翠凤，看着犹如47、8岁的中年人。
接过帕子，擤擤鼻涕，在叠起擦着眼泪。
“弟媳啊，我跟你说，我这辈子最大的苦，就是嫁给王富贵这个死男人。”
“我跟他一年到头在外面跑船，从来不舍得买什么东西，都为了给孩子上学。
他、他…”说着眼泪不停掉落，陈美英赶忙揽住她的肩膀，安抚她。
“他跟对面那个膘渍养的好上了，要不是我回来拿年货看见了，还不知道要瞒多久啊！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阮玉听闻皱了皱眉。
我记得上辈子听老妈讲过，大姑父确实和对面那女的有暧昧不清的关系，没想到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听到此话陈美英一愣“那大姐，你想怎么办呢？
你俩还有儿子和丫头呢！”
“我、我不知道。
我孩子怎么办哦，我在这个村脸都没了，那个杀千刀的诶！”
能咋办？
凉拌呗。
上辈子两人时不时吵架、打架，也没多长时间又好了。
劝啥啊？
劝了也不听，到时候离了，还得怨你呢！
我的傻妈诶！
不行！
我的打岔，不能让我这傻妈掉陷阱去了！
陈美英安静听完女儿心声，眉头深深皱起。
她突然撅起***，爬起身，小胖手抓住阮翠凤的手指晃了晃。
“大姑，不哭不哭。
祝你新的一年身体健康，财源广进！”
三岁孩童的嗓音奶声奶气，却故意拖长了尾音，听着心都化了。
阮翠凤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做着滑稽恭喜发财手势，也不由笑出声，鼻涕也喷出来，滴到嘴巴上。
连忙用帕子擦掉。
“好好，也祝我们小玉健康平安，万事如意！”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
这时免不了一顿长辈之间的撕吧。
哎呀不用，你收着。
哎呀不行，给孩子的，不是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