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黑暗中行驶了七分零三秒——里奥数着轮轨撞击的节奏，这是他在街头卖艺时练出的本事，能精准捕捉任何声音的间隔。
当车身突然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他知道到了废弃支线的接口。
轨道震颤着偏离主道，车头灯扫过隧道壁上斑驳的“维修区禁止入内”警示牌。
里奥松开紧扣检修架的手，指节泛白——他等这一刻等了十三分钟，从老乔推他上列车时就开始计算：灰面的音波魔法需要定位，而支线隧道的金属结构会放大回声，混淆追踪；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他三天前踩点时发现的高架检修平台，藏在通风管道与电缆架之间，像魔术师的后台暗门。
“咔嗒。”
列车停稳的瞬间，里奥顺着车厢连接处的梯子滑下，魔术箱撞在小腿上生疼——里面装着荧光涂料、遥控小车、风筝线和从废品站捡来的铁皮挡板，每样工具都浸着他三个通宵的谋划。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锡纸包，铜币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这是灰面追踪的“标记者”，也是他设局的核心。
“死亡戏法的关键，是让观众坚信他们看到了结局。”
他想起老科恩在破仓库教他变棺材逃脱术时说的话，喉结动了动。
当时老科恩用黑布蒙住观众眼睛，等再掀开时，里奥己从棺材底的暗格爬进了舞台地板。
现在，他要让灰面“看到”里奥重伤垂死的“结局”，而真正的他，会成为藏在“地板下”的观众。
隧道里的应急灯突然闪了两下，昏黄的光映出维修站的轮廓：锈迹斑斑的轨道延伸向黑暗，左侧是半人高的电缆架，右侧有个坍塌的水泥台，刚好能架起铁皮挡板。
里奥猫着腰冲过去，魔术箱“啪”地打开，荧光涂料的罐子在掌心转了个圈——他记得灰面的魔力感知是“视觉+声波”双重追踪，所以需要同时欺骗眼睛和感知。
三分钟后，隧道壁上多出五道模糊的“人影”：有的半跪，有的扶墙，荧光涂料在黑暗中泛着幽蓝，像被魔力灼烧后的残像。
遥控小车被他固定在轨道上，锡纸包的铜币绑在车头，开关按下的瞬间，小车“嗡”地启动，以每秒十厘米的速度向隧道深处移动——这是模拟重伤者踉跄前行的速度。
“该谢你执着。”
里奥扯下外套，用锅底灰抹了把脸，爬上高架平台时，裤脚刮到电缆架，刺痛从膝盖窜到后腰。
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下方的阴影是否够浓，是灰面的脚步声是否会在三十秒内响起。
来了。
隧道口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指甲刮过黑板。
里奥屏住呼吸，看见灰面的身影从黑暗中挤进来——那家伙的灰铁面具裂了道缝，左脸从缝隙里露出来，皮肤扭曲成暗红色的鳞片，左眼布满血丝，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躲够了么？”
灰面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的刺响，他举起银哨，哨身还沾着之前被列车共振震出的血珠，“标记者的热度在减弱，你伤得比我想的重。”
里奥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赌对了——灰面的魔力感知依赖标记者的波动，而他用锡纸削弱了铜币的信号，让对方误以为“目标生命力在流失”。
现在，灰面正盯着遥控小车移动的方向，盯着隧道壁上的荧光人影，就像观众盯着魔术师的右手，却没注意左手己经把鸽子塞进了礼帽。
“寂静绞索。”
灰面的喉结滚动，银哨抵住唇边。
里奥看见他指尖的魔力开始凝聚，空气里泛起冰碴般的刺痛——这是音波魔法启动前的征兆。
就是现在！
他猛地拉动藏在电缆架后的风筝线。
“哐当”一声，预先架在右侧的铁皮挡板坠下，恰好挡住应急灯的光线。
隧道里的光被切割成碎片，随着列车残余的电流闪烁，荧光人影在频闪中重叠、扭曲，像一群突然活过来的幽灵。
灰面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见左侧隧道口有个模糊的人影扑来，那是荧光涂料在频闪下的残影；他听见标记者的波动在左侧更清晰——但那是遥控小车绕到弯道后的回声。
他的魔力本能告诉他“目标在此”，于是银哨吹响的瞬间，音波如实质的钢索，裹着尖啸砸向左侧隧道壁。
“轰！”
混凝土碎块西溅，左侧隧道被撕出个一人高的洞。
灰面踉跄着后退，却没等来预想中的血肉飞溅。
他转头的刹那，瞥见高架平台上有团黑影坠落——是里奥，像只夜枭，手中的铜币反射着频闪的光，边缘的刻痕闪了闪，精准划开他持哨的右手腕。
“嘶——”血珠刚冒出来，铜币上的魔力波动就像根针，扎进灰面的魔能回路。
他瞳孔骤缩——这是只有法师才懂的痛，魔能在血管里乱撞，像被人攥住心脏猛扯。
银哨“当啷”落地，音波失控反噬，无形的力刃首接捅进他胸口。
“你……没有魔力！”
灰面跪了下去，左手死死捂住渗血的胸口，鳞片皮肤下的血管暴起，“你怎么可能……”里奥落在他面前，抹去脸上的锅底灰，露出惯常的魔术师微笑。
铜币在指间翻转，像枚会呼吸的棋子：“我不懂魔法，但我懂观众——而你，今晚看错了舞台。”
灰面想爬起来，却被里奥甩出的铁链缠住脚踝。
“扑通”一声，他被推进维修站角落的积水坑里，水面立刻漫过他的下巴。
里奥退到安全距离，摸出预先藏在电缆架里的打火机，朝积水中的电线残骸扔去。
火光炸起的瞬间，里奥转身冲进隧道深处。
他能听见身后传来水花西溅的挣扎声，能听见灰面的怒吼被爆炸声撕碎——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当真理议会的人来调查时，他们会在爆炸现场找到半块带鳞片的皮肤、半截断裂的银哨，和“标记者”残留的热度——足够让他们相信，那个被标记的凡人己经死在隧道里。
三小时后，桥洞下的流浪猫被脚步声惊走。
里奥裹着捡来的破毯子，盯着掌心的铜币——它还在发烫，表面的刻痕泛着淡金色，像某种古老的符文。
远处教堂的钟开始敲 midnight，第一声闷响传来时，他听见铜币轻轻“嗡”了一声，像在回应。
“这戏法……是谁留给我的？”
他对着风低语，指尖抚过刻痕，忽然发现符文的走向，竟和老科恩教他的“命运之环”魔术里，丝带上的结印一模一样。
钟声第二下响起时，桥洞外的路灯突然闪了闪，投在铜币上的光，恰好照亮刻痕最深处的三个字母——V.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