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冷,混杂着霉烂稻草和某种酸腐馊臭的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慕容珩猛地睁开眼,视线在昏暗中模糊了一瞬,随即对上了头顶结满蛛网的腐朽房梁。
喉咙里火烧火燎,胃袋因长久的空虚而痉挛,嘴里还含着半口未来得及咽下的、砂砾般的馊米糠,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瞬间将他彻底唤醒。
这里是……慕容家后院的柴房。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身下潮湿粘腻的稻草发出窸窣声响。
手腕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烧般的刺痛,他低头看去——一道狰狞的、刚刚结痂不久的烙铁伤疤,像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瘦削的手腕上。
这是前几日,主母以他“克死”了父亲最心爱的灵鸟为由,命人用烧红的烙铁亲手烫上去的“灾星印记”。
伤口还未愈合,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楚。
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重生回到了十六岁这年,被家族扔进万蛊窟试毒的那一天!
前一刻,他还在诛仙台上,魂魄被罡风撕扯的剧痛尚未消散。
“珩弟,喝了这杯酒,上路也能少些痛苦。”
苏清鸢,他那张清丽脱俗、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在诛仙台凛冽的仙风中,显得那样扭曲。
她递来的那杯毒酒,穿肠腐骨,远不及她话语的万分之一恶毒。
紧接着,是胸口被利器生生剖开的剧痛!
他最信任的义弟慕容昭,手持散发着寒光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他的胸膛,脸上带着贪婪而残忍的笑意:“哥哥,你的噬灵仙骨,放在你这废物体内也是浪费,不如成全了我,助我登上大道!
你放心,我会记得你这‘容器’的功劳!”
容器……原来,从小到大,主母的苛待、父亲的漠视、族人的欺凌,都不是因为他是什么“灾星”,而是因为他这具身体里,藏着他们觊觎己久的“噬灵仙骨”!
而苏清鸢多年来虚情假意的关怀、山盟海誓的婚约,都只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地解开封印,好让慕容昭能顺利抽取仙骨!
“慕容珩,你不过是我为阿昭精心挑选的养料罢了,连我死去的白月光哥哥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看你顶着这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真是让我恶心!”
苏清鸢俯身,在他耳边吐出最后一句诛心之言,然后,与慕容昭联手,将他推下了万丈深渊般的诛仙台。
神魂俱灭的极致痛苦,仿佛还烙印在灵魂深处。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瞬间涌遍西肢百骸!
几乎要将他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撑爆!
慕容珩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因用力而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温热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身下肮脏的稻草上,晕开一点暗红。
唯有这真实的痛感,才能让他确信,自己真的从地狱爬回来了!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那些欺他、辱他、叛他、害他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尤其是……那个因为他前世的愚蠢和多疑,而一次次被伤害,最终为他挡刀而死的暗卫——影。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影为他死第二次!
“咔嚓——”柴房老旧的门锁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撬动,发出刺耳的声响,打断了慕容珩翻涌的思绪。
一道熟悉而令人厌恶的声音伴随着门轴吱呀的***传了进来:“灾星!
滚出来!
主母恩典,送你去万蛊窟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