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在一片刺骨的寒意中睁开眼时,手腕上的布条正发出微弱的红光。
他茫然地望着西周,那条泛着暗光的河流不知从哪里延伸过来,水流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河水是浑浊的灰黑色,水面漂浮着零碎的、半透明的东西,看着像…… 魂魄的碎片?
记忆像是被揉皱的纸团,展开来只剩模糊的碎片:燃烧的柴堆、一个温柔的声音、还有手腕上这根沾着血迹的布条。
他抬手想触碰那红光,指尖刚碰到布料,就听见 “嗤” 的一声轻响,红光里竟浮出半张脸 —— 眉眼温和,嘴角噙着极淡的笑意,是他潜意识里最熟悉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新来的魂魄,发什么呆?”
粗粝的声音打断思绪。
沈澈转头,看见个身披暗金色鳞甲的飞虎模样的灵体,手里的长戟正戳着岸边那些零碎的魂片。
对方的鳞甲在河面上反射的微光里泛着冷光,语气里带着不耐烦:“要么上河边的船,要么沉去河底当碎魂,选一个。”
手腕上的布条突然发烫,沈澈浅琥珀色的瞳孔里银点乱闪。
这些细碎的光点让他莫名心悸,却抓不住任何具体的画面,只觉得眼前这只飞虎灵体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危险。
“我……”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我在等一个人。”
“等?”
飞虎灵体嗤笑一声,长戟挑起他手腕上的布条,“这地方哪有等人的道理?
你这魂体倒是干净,可惜脑子不清醒。”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铃铛声,河边的七处渡口同时亮起幽蓝的光,“船来了,再磨蹭就把你丢去喂水里的东西。”
沈澈被推搡着踏上河边的木船。
船板是冰凉的深色木头,摸上去带着潮湿的寒气,他刚站稳,就听见身后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回头时,手腕上的布条突然剧烈震颤,红光比刚才亮了数倍 —— 他看见一个魂体正被两名持械的卫士押着,往远处黑色建筑的方向走去,空荡荡的左袖在风里轻晃,手腕上同样缠着根布条,泛着和自己手腕上一样的红光,却被一根黑色的锁链死死缠着。
那魂体的轮廓明明很模糊,沈澈的心脏却像被什么攥紧了,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来,几乎是本能地喊出声:“等一下!”
那魂体猛地抬头,目光穿过拥挤的魂群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沈澈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急切与担忧,像一股暖流,淌过他混乱的意识。
“记住这布条!
别跟着船往前走!”
那魂体的声音穿透魂群,带着一种让他莫名安心的力量。
话音未落,木船突然剧烈摇晃。
河的远处涌起黑色的浪,浑浊的水波里翻涌着模糊的影子,像是被人引动的怨气在冲撞船身,隐约能看见浪尖上飘着半枚符片,符片旁缠着几缕漆黑的毛,毛发光滑如缎,根根透着冷意——那是能轻易割裂魂体牵绊的利器。
那些飞虎灵体纷纷举起长戟,船上的魂魄开始尖叫,沈澈被人群裹挟着往后退,眼睁睁看着那个魂体的身影被卫士拽进浓雾里,两道红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抓紧船舷!”
邻座传来个清冷的声音。
沈澈转头,看见个穿青色布衣的少女,发间别着朵半开的花。
她指尖抚过船舷的木纹,那里立刻长出层薄薄的藤蔓,将摇晃的船身稳住。
“我是晚棠,” 少女没看他,目光盯着远处的浪涛,“你的布条引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是个棘手的角色,灵体是只黑猫,爪牙能轻易撕裂魂体牵绊,专挑有特殊能力的灵体下手。
再跟着这船往前走,会被巡逻的卫士盯上。”
她忽然抬手,指尖弹出片莲叶,莲叶落在沈澈手腕上,红光顿时弱了下去,“暂时遮住气息,跟我去个安全的地方。”
沈澈下意识抓住莲叶,手腕上的灼痛感减轻了。
他看着晚棠发间那朵花,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气息,不像刚才那飞虎灵体般充满敌意。
木船在前方渡口靠岸时,晚棠拽着他钻进了岸边的芦苇丛。
这里的芦苇比人间的高,叶片边缘泛着银光。
沈澈听见身后传来锁链声,手腕上的布条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红光指向西北方,像是在指引方向。
“被带走的那个魂体暂时安全,” 晚棠拨开挡路的芦苇,语气平淡,“那些卫士不会轻易伤害有特殊气息的魂魄,他只要不乱动,就能争取些时间。”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沈澈,“但你得告诉我,你们俩的魂魄,为什么能让这布条发光?”
沈澈愣住,浅琥珀色的瞳孔里银点乱闪。
他脑海里闪过燃烧的柴堆、镇魂鼎的青光,还有那个魂体最后那句带着力量的话语,这些碎片拼凑不出答案,却让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和那个魂体的存在,和这地方的其他魂魄,不太一样。
手腕上的布条突然指向天空,红光变成刺眼的金芒。
沈澈抬头,看见一团巨大的光晕悬在半空,正缓缓朝他们这边移动 —— 那光芒里的气息,和献祭时祭司身上的感觉很像,让他本能地感到畏惧。
晚棠脸色微变,拽着他往芦苇深处钻:“是天界的人来了,他们定是察觉到了你们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