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心里很清楚,在这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外,庙宇往往是能暂避鬼物的唯一场所。
因为庙中供奉的神佛雕像,周身都有神气庇佑,就像一层无形的保护膜,能将那些阴邪鬼物阻挡在外。
谢秋喘着粗气,一头扎进庙中,那急促的喘息声在破庙陈旧的梁柱间来回撞击,发出空洞而又沉闷的回响。
冷汗早己湿透了他的后背,紧紧地贴在那扇斑驳陆离的庙门上。
暗淡得如同残烛般的阳光,从歪斜且破损的窗纸缝隙间艰难地挤进来,那光线像是一把早己生锈的钝刀,将供台上的七尊黑影肆意地劈砍成扭曲而诡异的形状。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那些本应庄严肃穆、俯瞰众生的神像,此刻却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倾斜角度矗立在供台上。
它们的脖颈处己然断裂,破碎的痕迹触目惊心,仿佛被一股无形且强大的力量生生拧断了头颅。
断裂处还爬满了层层叠叠的蛛网,在昏暗的光线中,好似一张张诡异的大网,随时准备将来人吞噬。
最靠近门边的那座雕像,还保持着结印的手势,只是看上去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暗红色的苔藓,如同恶魔的触手,从神像衣褶的裂痕里疯狂地蔓延出来,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如同血管般的脉络,仿佛这些苔藓是有生命的,在神像上贪婪地汲取着什么。
谢秋下意识地往后退,脚跟突然踢到了一个硬物。
他低头看去,只见半块碎裂的牌匾静静地躺在地上,金漆己然大片剥落,勉强能辨认出“敕封”二字。
而在这两个字之下,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抓痕,那抓痕深浅不一,仿佛有什么东西曾用尖锐的指甲,在这里反复刮擦这些代表着天命的字迹,似乎想要将其彻底抹去。
他不敢抬头,因为他害怕看到更可怕的景象。
此时,“滴答。
滴答。”
有什么液体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庙中响起,每一声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弦上。
这是一座死庙。
当然,还有另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庙中供奉的神佛死了。
不知何时,天空也开始慢慢暗淡下来。
谢秋己经在这荒野中奔跑了快三个时辰,夜幕即将降临,西周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正缓缓地将这座破庙包围。
“没办法了,今晚只能在这座庙中度过一夜了。”
谢秋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说罢,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用朱砂精心刺刻的北斗七星图。
那朱砂的颜色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醒目,仿佛是有生命一般,隐隐跳动着。
他紧闭双眼,猛地咬破舌尖,一口带着腥味的血沫喷射而出,精准地落在早己备好的黄铜罗盘上。
刹那间,罗盘盘面刻着的二十八宿纹路泛起了诡异的血光,那光芒在昏暗的庙中摇曳闪烁,映照出他坚毅而又紧张的脸庞。
紧接着,七盏油灯按照真武踏斗之局有条不紊地摆开。
灯油里混着黑狗血与雷击木灰,当他用火折子点燃油灯时,腾起的竟是靛蓝色的火苗,那火苗在风中摇曳,却始终没有熄灭,反而散发出一股奇异而又凛冽的气息。
“北极玄天,龟蛇合形!”
谢秋一声低吼,声音中带着决然与力量。
他双手紧握桃木剑,用力将其插入青砖缝隙之中,剑柄上绑着的那面褪色令旗,在没有风的情况下,竟然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正在从地下苏醒。
砖缝间涌出的并非是令人胆寒的阴气,而是带着铁锈味的凛冽罡风。
那罡风呼啸而过,如同利刃一般,割得人脸生疼。
这股罡风,乃是真武大帝巡视北俱芦洲时,其荡魔剑斩落的千年煞气所化,带着无上的威严与力量。
随着罡风的涌起,油灯的火苗突然拔高三尺,在虚空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隐隐约约是一个披发仗剑的人影。
然而,人影尚未完全凝实,庙外便响起了潮水般的尖啸声,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有成千上万只厉鬼在同时嘶吼。
谢秋下意识地瞥向窗纸,只见窗纸外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鬼影,它们张牙舞爪,似乎随时准备冲破窗户,冲进庙中。
“还不够...”谢秋的双眼布满血丝,他深知仅凭目前的布置还不足以完全震慑这些鬼物。
他一咬牙,抓起备好的犀角簪,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入左臂的少海穴。
一阵剧痛瞬间袭来,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眼前顿时一阵发黑。
但他强忍着剧痛,逼出一股纯阳精血,顺着桃木剑缓缓渗入地脉。
刹那间,虚空中的轮廓骤然清晰起来,那赫然是真武大帝的模样。
真武虚像虽只有三丈高,但足下龟蛇嘶吼,声音震天动地,竟震得庙宇的梁柱簌簌落灰。
这是谢秋凭借自身的法术,借来的一丝真武大帝的力量。
但他并没有将这股力量用于自身,而是将其化成一道虚影。
要知道,真武大帝乃是鬼物的克星,任何鬼物见到他,无不胆战心惊。
所以,仅仅只是这一道虚影,就足以震退大部分的小鬼了。
此刻,谢秋紧紧盯着庙外的鬼物,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坚定,不知道这一夜,还会有怎样的变故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