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西合院里就渐渐有了动静。
公用水龙头那边传来哗哗的水声，还有女人早起倒尿盆的窸窣声。
前院东厢房那边，也响起了开门声。
张强躺在硬板床上，睁着眼，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盘算着。
空间是有了，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肚子问题。
原主穷得叮当响，兜里比脸还干净，厂里食堂的饭票估计也没剩几张了。
指望那点定量粮，非得饿出个好歹。
“黑市…” 张强脑子里冒出这个词。
这年头，想弄点额外的吃食，鸽子市是唯一的选择。
但他现在啥也没有，拿什么去换？
空间里的黑土地是好，可种子呢？
总不能空手变出来吧？
灵泉水倒是神奇，可也不能当饭吃啊。
“得想办法弄点启动资金，或者能换粮食的东西…” 张强琢磨着，起身穿上那身打补丁的工装。
身体经过灵泉初步改造，虽然还是瘦，但感觉力气足了不少，精神头也旺。
他拿起那个掉瓷的搪瓷缸子，准备去外面公用水龙头那儿接点水，漱漱口。
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冷风就灌了进来。
“哟，小张，今儿起得挺早啊！”
一个略带沙哑、透着股精明劲儿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
张强扭头一看，正是住对门东厢房的闫富贵。
这位西合院鼎鼎有名的三大爷，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胳膊上套着俩深蓝色的套袖，鼻梁上架着副断了腿用胶布缠着的黑框眼镜，手里拎着个秃了毛的笤帚，正站在他家门口，一边装模作样地扫着自家门前巴掌大的地皮，一边拿眼斜睨着张强。
那眼神，像在掂量一件旧货，带着审视和算计。
张强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迅速切换成原主那副有点木讷、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含糊地应了一声：“嗯，闫老师早。”
闫富贵在附近小学当老师，院里人都这么叫他，带着点尊重。
“早什么早，” 闫富贵推了推眼镜，往前凑了两步，那笤帚几乎要扫到张强脚面上，“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懒觉可不行。
你看你这脸色…啧啧，还是太虚啊！
得加强营养！”
他一边说，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小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张强身上扫来扫去，重点在他空瘪的口袋和手里的破搪瓷缸子上停留了几秒。
“厂里工作咋样啊？
二级钳工…活儿挺累吧？
工资…这个月该发了吧？”
闫富贵话题转得极其自然，语气里带着长辈式的关切，可那眼神里的热切藏都藏不住。
张强心里门清，这老抠门是变着法儿打听他兜里有没有钱，家底儿还剩多少呢！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露脚趾的破布鞋，声音闷闷的：“还行，就那样。
工资…还没到日子呢。”
他故意把“没到日子”说得很含糊，显得囊中羞涩。
“哦，” 闫富贵拖长了调子，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又堆起笑容，“小张啊，你看你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
有啥困难，跟三大爷说！
远亲不如近邻嘛！”
他拍着胸脯，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就比如这吃饭问题，一个人开伙多麻烦，费煤费火的！
要不…你搭我家的伙？
一个月也花不了几个钱，保证你吃得饱饱的！”
图穷匕见！
张强心里冷笑。
搭伙？
就闫家那算计劲儿，天天清汤寡水不说，月底算账准能给你算出朵花来！
自己这点微薄的工资，还不够填他家那无底洞的！
“谢了闫老师，” 张强抬起头，脸上挤出点为难又感激的表情，“我一个人随便对付一口就行，惯了。
搭伙…太麻烦您家了，不合适。”
他这话说得客气，但拒绝的意思很明确。
闫富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小子拒绝得这么干脆。
他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那…也行！
年轻人，独立点好！
对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到张强屋门旁边那个靠墙放着的、缺了半拉耳朵的破瓦罐上，“我看你这腌咸菜的罐子破了个口子，这多可惜啊！
要不…三大爷帮你拾掇拾掇？
我那还有点好泥巴，给你糊糊，保管不漏！
也不用你给钱，你回头…嗯，厂里食堂有啥剩下的馒头渣、窝头边啥的，给我家带点就行，我家那几只鸡可爱吃那个了…”张强听得差点气乐了。
这老东西，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
糊个破罐子就想换食堂的剩饭？
食堂的剩饭泔水都是公家的，他一个二级钳工能随便拿？
再说了，闫富贵家那几只瘦得跟芦花鸡似的鸡，吃得比人都金贵？
“闫老师，您费心了。”
张强依旧木着脸，语气平淡，“这罐子…我不用了，准备扔了。
食堂的剩饭…那都是公家的东西，我可不敢动。”
他首接把路堵死。
“扔了？”
闫富贵声音拔高了一点，一脸痛心疾首，“哎呀小张！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会过日子呢！
破是破了点，糊糊还能用嘛！
勤俭节约是美德！
公家的东西…咳，那行吧。”
他看张强油盐不进，眼神明显有点不高兴了，又扫了一眼张强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褂子，撇撇嘴，终于失去了继续“关怀”的兴趣。
“那你忙着吧，我去前头看看。”
闫富贵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拎着他的秃毛笤帚，背着手，一步三晃地往前院垂花门那边溜达过去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戏文。
张强看着他那干瘦的背影，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这才刚开局，算计就上门了。
这西合院，果然是个狼窝！
他捏紧了手里的搪瓷缸子，深吸了一口院里混杂着煤灰和淡淡尿臊味的空气。
“想算计老子？
门儿都没有！”
他走到公用水龙头前，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接了半缸子冰凉刺骨的自来水。
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得赶紧想办法，手里没粮，心里就发慌。
轧钢厂…今天必须得去一趟了，看看能不能从车间里“顺”点有用的边角料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