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沈清言在江南烟雨中接住苏云芷抛下的荔枝,却接不住命运撕开的血腥序幕。
时疫、灭门、诬陷、易容、官场阴谋……她从闺秀沦为钦犯,他为她堕入权谋漩涡。
三年后太医署重逢,她以银针为刃,他以官袍为盾,共赴一场荔枝宴上的弑局。“吕相可知,
鸩毒浸荔肉,核上会长出带血的真相?”史书只记他***冤案,却不知他夜夜咳血为她续命,
将心口朱砂痣烙成世间最甜的毒。01江南的梅雨天总是这般恼人。
雨丝缠缠绵绵地下了半月,将姑苏城的青石板路浸得油亮,仿佛能照见人影。
永熙三年的这个午后,新科进士沈清言打马过桥,鞍辔上的银铃叮咚作响,
竟与雨打芭蕉的节奏莫名合拍。他是个寒门出身的新贵,一身青缎袍子虽是新裁的,
却总觉与这烟雨氤氲的富贵温柔乡格格不入。马至石桥最高处,忽见一骑快马逆着人流奔来,
惊得他的白马扬蹄嘶鸣。就在这时,桥畔绣楼支摘窗“吱呀”一声开了。“小姐仔细淋着!
”丫鬟的惊呼被雨声揉碎。沈清言抬眸望去,恰见窗边人探身欲关窗。
一捧荔枝壳从她袖中滑落,胭脂红的果壳散作星子,三两点沾着晶莹水珠,正坠在他马前。
那女子忙用团扇掩面,扇面上绣的并蒂莲却颤巍巍露出半朵。
他看清了她的眼睛——不是姑苏女子常见的温软春水,而是带着三分惊惶七分灵动的杏子眸,
眼尾微微上挑,像工笔画里勾出的精妙一笔。“惊了公子的马,实在过意不去。
”她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竟比荔枝肉还要清甜几分。沈清言下马拾起一枚完整的荔枝壳,
壳上还留着浅浅的指甲印,仿佛能想见那双纤手如何灵巧地剥开红绡。“可惜了岭南佳果,
”他仰头笑道,“竟让姑娘弃如敝履。”窗内人似是笑了,
团扇稍稍移开些许:“荔枝要吃鲜的,搁久了反倒腻人。”说着竟又抛下一物,用素帕裹着,
不偏不倚落进他掌心。解开竟是三颗剥好的荔枝,莹白如玉,还带着沁凉水汽。他尝了一颗,
蜜汁盈唇,甜得不像话。“甜么?”她在楼上问,团扇已彻底放下。芙蓉面,柳叶眉,
唇上胭脂似是荔枝染就的颜色。“甜过头了。”他实话实说,却见她忽然蹙眉,
原来是被窗边的蔷薇刺勾散了鬓发。青丝如瀑泻下,她慌忙去拢,腕间翡翠镯碰着窗棂,
叮咚一声脆响。这一刻,桥下流水忽然急了,雨点砸出万千涟漪。
沈清言觉得有根刺也扎进了自己心口,细细密密的痒。
他想起《西京杂记》里飞燕合德的典故,原来美人仓皇时最动人。此后三日,
沈进士总借口寻友经过苏家巷。他知她必在窗后看他——有时是绣架前抬头一瞥,
有时是逗弄画眉时眼波流转。直到第四日,她终于又抛下一笺:“妾手剥荔肉,君可愿尝否?
”当夜星子初上时,沈清言立在苏府后园的蔷薇架下。夜露沾衣,他却觉不出凉,
只闻得满园荔枝甜香。云芷提着琉璃灯走来,灯罩上绘着喜鹊登梅,光晕将她周身镀得朦胧。
她也不说话,只用小银刀剖开荔枝红壳。果肉盛在越窑青瓷盏里,递来时指尖微微发颤。
他接过瓷盏,却握住了她的手腕。翡翠镯子凉得很,衬得她皮肤暖玉一般。
“三月后殿试若得状元,必遣官媒登门。”他咽下甜浆,只觉得从未尝过这般滋味。
她却抽回手笑:“若不得状元,便不敢娶我了么?”眼波流转间,忽然听见脚步声近。
她慌得推他入假山洞,自己却被蔷薇刺勾住了衣袖。扯脱时“刺啦”一声,半幅水袖裂开,
露出雪白臂膀上一点朱砂痣。假山洞里黑得很,只闻彼此呼吸声。她发间桂花油的味道,
混着荔枝甜香,酿成一种奇异的暖香。他替她拢衣襟时,指尖掠过那点朱砂痣,
两人俱是一颤。“等我。”他在她耳边说,气息拂动她鬓边碎发。她却不答,
只将一枚荔枝核塞进他掌心:“荔枝核能入药,治心痛。”说完便提着破了的衣袖跑了,
琉璃灯在花木间明明灭灭,终至不见。沈清言握着那枚荔枝核,棱角硌得手心生疼。
他想起今日在茶楼听的戏文,唱的是“荔枝香里芙蓉醉,不辞长作岭南人”。
当时只觉得俗艳,此刻却品出几分真切来。回到寓所,他将荔枝核收进贴身香囊。
同科进士来邀他去平康里听曲,他推说要做策论。窗下读书至三更,
总疑心闻到那股荔枝甜香。摊开纸想给她写信,落笔却只写得一句:“蔷薇刺虽利,
不敌相思尖。”信终究没有送出去。他想等殿试后,带着凤冠霞帔来见她才够郑重。
岂料三日后姑苏突发时疫,城门昼夜落锁,消息断绝。他因是进士,被征调协理防疫。
每日在病坊间奔走,眼见得活人变成死人,繁华化作哀鸿。某日巡查至苏府那条街,
忽见门前悬起白灯笼。“是苏老爷殁了。”老仆哑着嗓子回话,眼神躲闪,
“小姐她...也染了疾,大夫说恐是凶多吉少...”沈清言立在雨中,
看那白灯笼被风吹得打转。他忽然拔足狂奔,靴子溅起泥水也顾不得。
香囊里的荔枝核贴着胸口,硌得人生疼。苏府朱门紧闭,他竟徒手去掰那铜锁。
指甲裂开渗血,染得门环斑驳。里头家丁开门见他官袍淋透,状若疯癫,只得放行。
绕过影壁,但见中庭停着一具棺木,数十族人围立,皆白衣素服。三叔公拄杖而立,
沉痛道:“贤侄来迟了。云芷她...今晨已去了。”恰此时,后院传来隐约哭声,
侍女捧着染血香囊奔出:“姑娘临终前留下的...”沈清言解开一看,
里头是干枯的荔枝壳,碎成齑粉。风一吹便散了,混着雨水泥污,再寻不见。
全城都听见新任状元郎在封门令前痛哭,像受伤的兽。而高墙之内,阁楼之上,
真正的云芷正被堵着嘴,透过窗隙望见雨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泪水模糊视线前,
她看见他拾起地上断成三截的翡翠镯,小心翼翼纳入怀中。雨下得更急了,
冲刷着石桥上的马蹄印,也冲散那些荔枝红的旧梦。假山洞里那个仓皇的吻,
原来竟是此生最近的距离。02阁楼上的蛛网拂过面颊,云芷在黑暗中数着更漏。
父亲棺木停灵的第七日,她终于咬断了腕上绳索。那日她高烧刚退,
就听见三叔公与账房在门外低语:“...横竖人都要没了,不如早些报丧。
”“账目都清理干净了?”“放心,通宝钱庄的抵押契约已备好...”她挣扎着想呼救,
却被婆子用帕子堵住嘴。混乱中腕上翡翠镯磕在门框,碎成三截绿汪汪的冷月。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侍女惊惶的脸和那包准备调包的荔枝壳——她晒来想做香囊的,
如今却成了殉葬品。“小姐莫怪...”侍女哭着将香囊塞入她怀中,随即被人拖走。门外,
三叔公正对族老叹息:“可怜侄女追随兄长而去,
也算是孝感动天...”她被移入厢房锁了起来,每日只有婆子送一碗薄粥。
第七夜雨最大时,她听见窗外熟悉的剥啄声——是周妈!“他们要做实了小姐的死讯!
”老仆妇从窗隙塞进鎏金铜匣,“这是老爷藏的真账本,还有...沈状元托盐商捎来的信!
”苏府的丧钟敲到第四十九下时,云芷正在灵前烧最后一沓纸钱。火盆里灰蝶乱飞,
扑得她素衣上都是黑烬。翡翠镯子滑到腕骨,空落落的响——原是瘦得太多了。
“小姐仔细身子。”老仆妇递来参汤,眼角瞟着廊下窃窃私语的族亲。
那些绫罗绸缎裹着的人影,像极了纸扎铺里描金绘彩的俑人。云芷没接汤盏,
只将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田契往袖深处藏了藏。象牙纸边缘割着掌心,
她忽然想起那日假山洞里,沈清言衣领上的苏绣竹叶,也是这般针脚密实。
“侄女莫要太过伤怀。”三叔公拄着拐杖过来,蝠纹杭绸直裰透出沉檀香,“你父亲既去,
自有族中为你做主。”话音未落,账房先生捧着册子疾步而来:“查明白了!
城外三百亩桑园、城里两处绸缎庄,竟都抵押给了通宝钱庄!”满堂哗然中,云芷缓缓抬头。
她看见三叔公的嘴角几不可见地一松,像极了那年发现姨娘偷藏胭脂盒时的神情。
“绝无可能。”她站起身,翡翠镯子磕在紫檀供桌上,“父亲前日还说过,
桑园是要给我做嫁妆的。”“嫁妆?”堂姑用帕子掩住口鼻,仿佛闻到什么脏东西,
“沈家那边早没了音讯,听说状元郎都要尚公主了!你如今守孝三年,难不成要苏家白养着?
”雨又下起来,灵幡被风卷得猎猎响。云芷望着棺木前将熄的长明灯,
忽然觉得那点微光像极了他那日马鞍上的银铃,晃着晃着就远了。当夜她跪在祠堂里抄经,
忽听窗外有剥啄声。忠仆周妈浑身湿透地钻进来,怀里紧抱着鎏金铜匣:“小姐快看!
他们在翻账房了!”匣里是真正的田契房契,
最底下压着封火漆信——沈清言离苏前托人送来的,她竟至今才得见。
信纸被周妈体温焐得微潮,墨迹洇开似泪痕:“见字如晤。疫势汹汹,卿务必珍重。
待城门开日,纵非状元红袍,亦必以八抬轿迎卿...”窗外忽然火光通明。
三叔公带着家丁闯进来,目光钉死在那铜匣上:“果然藏着私产!还不交出来抵债?
”云芷把信纸按在心口,那点墨迹晕染开来,像心尖渗出的血。他们来夺铜匣时,
她死命护着,翡翠镯子摔在地上,断成三截绿汪汪的冷月。“败家星!
克死父母还要败尽家业!”堂姑的尖嗓子刺破雨夜。不知谁推了一把,
她踉跄撞向祖宗牌位架,额角热辣辣地疼。最后是周妈扑上来抱住那些人的腿:“小姐快跑!
去京城寻沈公子!”她被人拽着往后门拖曳时,回头看见供桌上的长明灯终于灭了。
黑暗里只有三叔公捻着田契的轻笑:“到底是年轻,不知荔枝要吃鲜的,
人要及时...”后门“吱呀”关死那刻,
她听见自己衣袖撕裂的声音——仍是那日蔷薇架下勾破的位置,破口处露出那点朱砂痣,
如今沾了血,更像颗熟透的荔枝。雨下得更大,巷子积水没过绣鞋。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
断镯的锐角硌在掌心。拐角处忽然冲出几个黑影,麻袋兜头罩下时,她闻见浓烈的酒气。
“苏家小姐果真标致...”粗糙的手探进她衣襟,她狠命一咬,听得一声惨叫。
挣脱麻袋狂奔时,听见身后咒骂:“装什么清白!早跟状元爷钻过假山洞了!
”她躲进漕运码头堆货的棚子,蜷在苫布下发抖。额角血混着雨水淌下来,咸涩得像是泪。
忽然摸到袖中那封潮软的信,忙展开就着货船灯火看。火光摇曳里,
最后一行小字显出来:“又及:驿路不通,此信托盐商捎带,卿若收得,
可往城南永昌货栈寻...”话音被突然逼近的灯笼切断。
货栈管事眯眼打量她:“可是苏小姐?有人嘱我送你去个好处。”她警觉后退,
脊背抵上冷硬货箱。那管事却叹口气,忽然塞来一包碎银并一套粗布衣裳:“快换上下船!
你叔父买通了衙役,天明就要搜拿你归案!”漕船离岸时,她望着姑苏城渐远的灯火,
忽然想起昨日及笄礼上未吃完的半碗荔枝膏。甜味还萦在舌底,人世已换了凉薄滋味。
船行三日,她在底舱咳得厉害。船家娘子端来药碗时眼神躲闪:“姑娘莫怪,
实在是有人出大价钱...”话音未落,船身猛震,竟撞上艘官船。“查私盐!
”兵勇喝骂声里,她被人推搡着藏进盐包堆。白花花的盐粒呛进口鼻,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荔枝清甜的午后。
假山洞里他呼吸灼热:“等我...”再醒来时身在画舫,罗帐香浓得腻人。
鸨母用长烟杆挑她下巴:“苏家小姐倒是个摇钱树。”见她挣扎,冷笑,
“你叔父将你卖了一百两,充作丧仪费用呢!”她忽然不动了。额角伤口结的痂崩裂开,
血滴在葱绿肚兜上,像红荔落进苔藓。
窗外飘来小贩叫卖:“荔枝——岭南新到的荔枝——”夜半她撬窗逃出,
腕上还套着半截翡翠镯。河畔淤泥吸走绣鞋,她干脆赤足狂奔。路过荔枝摊时顺手抓了一把,
红壳碎在掌心,刺出胭脂般的汁液。城外荒庙里,她借着月光剥开最后一颗荔枝。
果肉已发酸,核却格外大,乌沉沉像只窥伺的眼。忽有脚步声近,她缩进神龛后,
听得衙役抱怨:“...苏家竟报官说丢了传家宝,
非要追回那位小姐...”她抱膝蹲在蛛网深处,慢慢将荔枝核揣进怀里。
佛龛上残破的菩萨低眉笑着,不知在笑世人痴,还是笑命运戏。天明时下起细雨,
她混进流民群往北走。有个瞎眼婆子拽住她衣袖:“姑娘好重的福气,可惜要经水火劫。
”她默然不语,只将粗布头巾裹紧些。断镯的尖角抵着心口,一下下划着,提醒她尚且活着。
走过长亭时,忽见驿马飞驰而去。马上差官包袱里掉下一页公文,
被风卷到她脚边:“...新科状元沈清言,擢翰林院修撰,
赐紫金鱼袋...”流民疯抢那纸时,她静静看着官道尽头。雨丝将远山染作青黛,
像极了他那日袍子的颜色。忽然有孩童唱起歌谣:“荔枝红,荔枝甜,
小姐嫁个状元郎...”她转身走入芦苇荡,惊起几只白鹭。裙裾沾满泥浆,
倒比苏绣更沉重些。03北去的漕船在第七日靠岸时,云芷混在流民中踉跄下船。
边境的风沙劈面打来,裹着马粪与烽烟的气味,剐得人喉头发紧。
她攥紧袖中那包荔枝核——如今只剩十七颗,像十七枚干瘪的心。“平州城到了!
”船家吆喝着抛缆绳,“要寻活计的速去西门骡马市,医馆也在那厢招工。
”她跟着人群蠕动,粗布头巾下只露出一双眼。额角伤疤结了深紫色的痂,
像贴在芙蓉面上的一枚坏荔。经过城门布告栏时,忽见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
“苏逆一案株连甚广...”识字的老先生摇头念着,她听见“姑苏”、“通敌”几个字,
脊背倏地僵直。布告最下方贴着海捕文书,虽画得粗糙,那眉眼竟有几分似她。
慌忙低头欲走,却撞进个散发着沉檀香的怀抱。抬头竟是三叔公家的长随苏安,
腰间赫然挂着府衙差役的腰牌!“真是巧了。”苏安咧嘴一笑,黄牙间噙着冷意,
“三老爷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果然...”她转身便跑,断镯尖角刺进掌心。
人群像劈开的浪,身后追赶的脚步越来越近。慌不择路闯进条死巷,
唯尽头有间挂着破幡的医馆。“救命!”她扑进门槛时几乎跌倒,
“官差要捉良为娼...”坐堂的老医者抬眼一瞥,忽将药碾子重重一磕:“阿芷!
又跑去何处野了?还不快煎药去!”说着朝追来的苏安拱手:“差爷见谅,小徒顽劣。
”苏安疑窦地打量满屋药渣,云芷已机灵地系上围裙,蹲到药炉前扇火。
老医者叹道:“这丫头是岭南人,父母都没于时疫。差爷若见过类似身世的...”“岭南?
”苏安皱眉盯着她额角伤疤——那日他推她撞上牌位架时,指甲里还沾着血。
可眼前人肤色黝黑,指节粗大,实在不像养在深闺的苏家小姐。待差役悻悻离去,
老医者递来一碗褐色药汁:“姑娘的易容术太拙劣——黄土敷面也要兑些桐油才服帖。
”她呛出泪来,才发现药碗里沉着碾碎的荔枝核。老医者捻须微笑:“荔枝核理气止痛,
最适合惊惧伤肝之人。”此后三月,云芷留在“回春堂”帮工。老医者姓白,
原是太医署贬谪的御医。他教她认药性:“当归补血,然性烈,
需配白芍调和——就如人世冷暖,总要相抵相生。”她学得极快,仿佛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只是每夜碾药时,总对着荔枝核出神。十七颗渐次磨成粉,配入镇痛的药方,
喂给那些边境线上满身伤痛的士卒。某日来了个胸口中箭的校尉,
昏迷中攥着她手腕嘶吼:“荔湖...苏家通敌证据...”她掰开他手指时,
看见掌心纹着熟悉的徽记——竟是父亲生前暗养的私兵。校尉当夜咽了气,
却留下枚血染的鱼符。白先生对着鱼符长叹:“平州节度使贪墨军饷,苏家怕是替罪羔羊。
”她忽然明白父亲为何急急将她许嫁。那三百亩桑园底下,埋着足以打败朝堂的秘密。
腊月初八,节度使府突发时疫。白先生被请去诊治,归来后面色凝重:“怪得很,
似是姑苏疫情的变种。”说着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血丝。她衣不解带侍疾三日,
翻遍医书找不到解法。第四夜白先生弥留之际,
忽然瞪大眼睛抓住她:“当年太医院...是宰相令我们...”话未说完,手已垂落。
灵前烛火摇曳,她望着棺木恍如重回姑苏那个雨夜。忽然门外马蹄声如雷,
有人高喊:“奉旨查抄回春堂!一干人等不得走脱!”她从后窗翻出时,
看见节度使亲兵举着的火把——竟与那夜苏府家丁持的一模一样。原来从江南到边境,
要她死的一直是同一张网。暴雪扑灭月光,她深一脚浅一脚逃向荒岭。靴子陷在雪泥里,
索性赤足前行。足尖冻得麻木时,忽见山坳处有灯火微光。是处猎户落脚的小木屋。
推门进去,炭盆余烬尚温,墙上挂着张泛黄的《太医署诸僚属图》。举烛细看,
赫然见父亲站在后排,身侧年轻人眉目清俊——竟是白先生!墙角铁箱里锁着卷医案,
墨迹犹新:“永熙三年姑苏疫,宰相疑为瘴疠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