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彻底消散时,教学楼里的喧闹像潮水般涌来。
方晴天把数学试卷折成小方块,塞进书包最底层,卷首的“72”分像根细小的刺,扎得她心口发闷。
讲台上,班主任还在念着班干部名单,名字念到最后一个,也没出现“方晴天”这三个字——她早该习惯的,从开学竞选时紧张到攥紧衣角说不出话,到现在连举手尝试的勇气都磨没了,她本就是班里最不起眼的存在。
走出教室,走廊里满是同班同学的欢声笑语。
前桌的女生正和同桌叽叽喳喳讨论周末去逛新开的文具店,男生们勾肩搭背地约着放学去打球,就连平时最安静的女生,也有相熟的人递来一颗水果糖,笑着说“这个超甜”。
方晴天刻意放慢脚步,落在人群后面,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落在时光里的局外人。
她的宿舍在302,另外三个女生都是隔壁班的。
回到宿舍时,老大正分着刚买的薯片,见她进来,顺手递过一小袋:“晴天,这个黄瓜味的,你肯定喜欢。”
老二凑过来,吐槽着隔壁班严厉的英语老师,老三则拉着她一起看新出的漫画。
她们的关心很真诚,可方晴天却没法把心里的委屈说出口——那些在班里被忽略的窘迫,小组作业时无人主动搭话的尴尬,看着别人和同班同学打打闹闹时的羡慕,这些细碎的情绪,像落在心底的尘埃,只能悄悄堆积着。
洗漱完躺在床上,宿舍里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另外三个女生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均匀。
方晴天悄悄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对话框,备注是简单的一个字:“他”。
“今天月考还是一般,班干部也没选上,感觉自己在班里还是像个透明人……”她敲下这句话,又反复修改了几遍,才轻轻按下发送键。
消息发出去不过一分钟,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的回复很及时,文字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72分己经超棒啦,比上次进步了5分呢,你笔记记得那么仔细,下次把错题理一理,肯定能更厉害。”
方晴天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他总是这样,从不会说“你要更努力”这种轻飘飘的话,也不会敷衍地说“别在意”,而是精准地记得她上次的分数,把她微不足道的小进步牢牢放在心上。
班里没人在意她的试卷是进步还是退步,连老师点评时都只会略过中间段的名字,可隔着几百公里的他,却把她的每一点努力都看在眼里。
她抱着手机,指尖轻轻敲击:“可是今天小组作业,大家都自己组队了,最后老师把我分到一个组里,全程都没人跟我说话,站在旁边像个多余的人。”
这次他回复得更快,后面还跟着一个软软的兔子表情:“才不是多余的,是他们没机会发现你的好呀。
你上次帮我整理的历史笔记,我同桌都夸比教辅书还清楚,要是你们班同学知道,肯定都想和你组队呢。”
方晴天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那是上个月他准备月考时,她熬夜把自己的笔记逐字逐句抄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好重点,拍照发给他。
这件事她早忘了,可他却记了这么久,还把她的好讲给别人听。
在班里,她的认真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连一点涟漪都掀不起来;可在他那里,她微不足道的付出,都能被当成宝贝。
“对了,”他的消息又跳了出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我今天路过书店,看到你上次提过的《云边有个小卖部》了,己经帮你买啦,等下次寄东西的时候一起给你寄过去?”
方晴天看着屏幕上的字,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暖融融的小太阳。
他们是异地,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很少有机会见面,大多时候都靠着屏幕分享日常。
她会告诉他班里发生的小事(哪怕那些事里从来没有她的身影),他会和她讲自己学校的趣事;她会吐槽数学题太难,他会熬夜写好解题步骤拍给她;她会说自己又被忽略了,他会用温柔的文字,一点点抚平她心底的委屈。
她快速回复:“好呀!
太谢谢你啦,等我下次也给你寄我们这边的特产。”
“不用这么客气呀,”他发来一个笑脸,“你喜欢就好。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别想太多啦,你很好,只是他们还没看到而己。”
方晴天把手机紧紧贴在胸口,黑暗中,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班里人缘差也好,成绩平平也罢,没当上班干部也没关系——只要想到,有一个人会记得她的喜好,会认真听她的委屈,会在她觉得自己很渺小的时候,坚定地告诉她“你很好”,那些孤单的时刻,好像就没那么难熬了。
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他不是同班同学,不是宿舍室友,却是她在这拥挤又陌生的校园里,唯一敢卸下所有防备,安心诉说心事的人,是她藏在时光里,最安稳的感情寄托。
又是一个晚自习的***刚落,方晴天就抱着书包快步走出教室,像是在逃离什么。
身后传来的哄笑声格外刺耳,她甚至不用回头,都能猜到班里那群人又在围着林野起哄——那个上周公开承认自己是双性恋的男生,此刻正被几个男生推搡着,耳边全是(你又厉害了)之类的污言秽语。
她攥紧了书包带,指尖泛白。
其实她和林野并不熟,可每次看到他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心里都会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因为她太懂这种“不被当回事”的滋味了。
回到302宿舍,另外三个女生正围着桌子分享零食,见她脸色不对,老大递过一颗草莓糖:“晴天,怎么了?
脸色这么差。”
方晴天摇了摇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说“有点累”,却没敢说,刚才在教室后门,她听到了更过分的话。
那时她正收拾东西,班里的人以为她早就走了,声音没了顾忌。
有人说林野“肯定心理有问题”,有人笑着猜测他“喜欢哪个男生”,甚至有人扯着嗓子喊:“你看他那样,以后谁敢跟他做朋友,不怕被带歪吗?”
更让她心寒的是,连平时看起来温和的女生,也在一旁附和:“就是,怪怪的,离远点好。”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站出来,也没人会听——她在班里太默默无闻了,就像空气一样,没人在意她的存在,更没人会因为她的话而停下嘲笑。
也正因如此,她成了班里最特殊的“听众”。
他们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地议论别人的隐私,讲着对老师的抱怨,说着谁和谁偷偷谈恋爱的八卦,甚至分享着一些刻薄的小心思。
她听过有人背后诋毁成绩好的同学“只会死读书”,听过有人偷偷议论林野的家庭,还听过有人计划着怎么敷衍小组作业、把活儿全推给别人。
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里,让她喘不过气。
夜深时,宿舍里一片寂静。
方晴天悄悄拿出手机,指尖颤抖着,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对话框。
“今天班里好过分,”她敲下这句话,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林野……就是那个公开自己是双性恋的男生,他们当着他的面喊他‘变态’,还一首起哄,特别难听。”
消息发出去,她抱着手机,肩膀微微发抖。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起来。
他的回复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恶意地对待别人……林野他很勇敢,敢于承认自己,这一点就比那些只会躲在背后嘲笑的人强太多了。”
看到“勇敢”两个字,方晴天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班里所有人都在贬低林野的勇敢,只有他,懂这份勇敢有多难得。
“还有,”她吸了吸鼻子,继续打字,“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事事,当着我的面讲各种坏话,说别人的隐私,我听到了好多好刻薄的话,心里好难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个偷听秘密的坏人。”
这次他回复得很快,字句都透着心疼:“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太肆无忌惮了,以为你默默无闻就可以不尊重人。
你只是恰好听到了那些阴暗的话,别把别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
他还发来一个轻轻的拥抱表情,接着说:“那些人不敢当着别人的面说,只会在背后嚼舌根,其实最懦弱的是他们。
你不用因为这些话难过,更不用觉得愧疚,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方晴天看着屏幕,心里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终于有了出口。
班里的人把她当透明人,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暴露恶意,可隔着几百公里的他,却懂她的为难,懂她的委屈,会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告诉她“你没有错”。
“我好讨厌这样的班级,”她哽咽着打下这句话,“讨厌他们对林野的恶意,也讨厌自己这么没用,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你不是没用,”他的消息像一束暖光,驱散了她心底的阴霾,“你能看到他们的恶意,能为林野难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