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雅琪，带着千万文旅投资回古镇，想让老宅子活过来。合同里3%的佣金，
不是“轻松钱”——是三年运营支持的专业对价。乡亲们的笑脸凝成冰，
老族长的“人情账”压得人喘不过气。我赌上积蓄和专业声誉，
最后只能带着未画完的消防动线图转身。1会议室的吊扇转得慢悠悠。灰尘在阳光里飘，
像我手里攥着的《古镇测绘报告》。律师推了推眼镜，
指尖点在合同第十三条：雅琪女士享有项目年度收益3%佣金，
对应服务包括前期规划落地、运营期客流分析、商户培训及文物修缮监督，期限三年。
空气突然静得能听见钢笔帽落地的声音。我抬眼，
正对上张婶的目光——上周她还往我包里塞煮鸡蛋，说小琪熬夜画图辛苦了。
现在她眼里的光，冷得像腊月的井水。多少？3%？村东头的李二柱猛地拍了桌子，
搪瓷缸子震得叮当响。一年要是赚一百万，你就得拿三万？凭啥？嗡嗡的议论声涌上来，
像没关紧的水龙头。就是！她不就拍了个片子，画了几张图吗？
地是我们种了一辈子的地，房是我们住了几代的房！我攥紧了手里的报告，
纸角被汗浸湿：乡亲们，这3%不是凭空拿的。前期我请测绘队测老房子结构，
花了三万；拍宣传片时租无人机、找剪辑团队，花了五万；后续我还得每月来两次，
教大家做线上预订，盯着文物修缮——啥叫线上预订？不就是玩手机吗？有人打断我，
笑声里带着不屑。投资总监王总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昨天还拍我肩膀说雅琪，
你把《文物保护法》里的修缮标准跟村民讲透，这步走得稳。现在他看着眼前的混乱，
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那是他评估风险时的习惯动作。王大伯站了起来，
他之前拉着我的手说小琪，你可得救救咱这破镇子。现在他脸涨得通红：雅琪，
咱都是一家人，谈钱太生分了！你要是真心为家乡好，这钱就不该要！我的喉咙发紧，
想说项目运营期要是出了消防问题，我得担责任，
却被更响的喊声盖了过去：让她把条款改了！不然这项目咱不做了！
老族长从人群后走出来，手里捏着我的规划图——我熬夜标红的非遗手作工坊动线，
现在被他攥得皱成一团。他的目光扫过全场，议论声渐渐小了。
我以为他会提我上周跟他讲的文化IP孵化，结果他开口时，声音沉得像磨盘：小琪，
先坐下，咱别吵，有话慢慢说。我看着他手里的规划图，
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我画了二十版的动线，在他眼里，可能还不如一亩地实在。
2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了。外面的议论声还能飘进来，像碎玻璃碴子。老族长坐在我对面，
手里转着个缺了口的旧茶碗，茶渍印子圈了一圈又一圈。王总和律师坐在旁边，
律师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没停，显然在记录这场调解。小琪，
你是咱村走出去的大学生，有本事，老族长先开了口，语气软得像泡发的馒头，
大家都知道你为这项目跑前跑后。我捏着衣角，等着他往下说——我还抱着一丝希望，
他能记得我跟他讲过专业服务需要对价。但乡亲们日子紧，他叹了口气，
茶碗在桌上磕了一下，发出闷响，一听见3%就慌了神，说话冲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族长，这3%不是我要多拿，是行业规矩。我往前凑了凑，
把《项目服务清单》推到他面前：您看，前期测绘3万，宣传片5万，
我自己垫了8万；后续三年，我要帮商户做线上运营，还要盯着文物修缮，
这些都得花时间——老族长没看清单，手一挥打断我：咱不说这些虚的。
他转头看向王总，脸上堆起笑：王总，这项目我们是真心想做，就是小琪这佣金，
实在超出大伙儿的念想了。王总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声音很稳：刘族长，
雅琪的服务清单我们审过，3%低于行业平均水平，她是看在老家的情分上降了的。
老族长的笑僵了一下，又转过来对着我：小琪，你看这样行不行？大伙儿凑凑，
给你拿两万块辛苦费，买件新衣服，也算咱的心意。这3%的条款，就从合同里去掉吧。
“两万块”三个字砸在我耳朵里，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县城改方案的夜晚——CAD图上的消防动线改了第五版，
我对着《建筑设计防火规范》一条一条核对，窗外的天从黑变亮；拍宣传片时，
为了拍老戏台的日出，我凌晨三点在山路上摔了一跤，膝盖破了还得抱着相机跑，
就怕错过最佳光线；这些事，我没跟村民说过，觉得没必要——可现在才知道，在他们眼里，
这些不过是“虚的”。族长，这不是钱的事。我的声音有点抖，
却盯着他的眼睛：我垫的钱都不止两万，
更别说后续要担的责任——要是商户不会做线上运营，客流少了，项目黄了，谁来负责？
老族长的脸色沉了下来：小琪，你怎么这么拎不清？家乡的事，哪能算得这么细？
你在外头做项目赚大钱，还缺这点吗？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张婶探进头来，
手里拎着个蓝布包，布角还沾着点麦糠。族长，钱凑齐了，她把包放在桌上，拉链一拉，
露出皱巴巴的现金，小琪，拿着这钱，咱把合同改了吧，别让外人看笑话。
我看着那些钱——有五十的，有二十的，甚至还有几块的硬币，
突然想起小时候张婶给我缝的虎头鞋，针脚密得像天上的星星。怎么现在，这份情分，
就变成了逼我让步的砝码？律师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说：雅琪，别冲动，
再谈谈——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把合同和清单叠好：族长，张婶，这钱我不能要，
条款也不能改。我要这3%，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把项目做稳——不然，
今天我让了步，明天没人愿意来做专业服务，这镇子还是老样子。
老族长的脸彻底黑了：雅琪，你非要这么绝情？为了这点钱，连乡亲情分都不要了？
门外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有人喊：她就是不想给家乡办事！让她走！我拿起包，
走到门口时，老族长突然说：小琪，你再想想——错过这个机会，咱村就再也没希望了。
我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我知道，我不是绝情——我只是不能用自己的专业声誉，
换一个“人情”的虚名。3车开出村子时，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古镇的老戏台在暮色里缩成一个小黑点，像个没说完的遗憾。
王总叹了口气：雅琪，我没想到，村民对专业服务的认知偏差这么大。我靠在椅背上，
闭着眼：是我没做好预判，以为把规划图讲清楚就行，忘了他们更认‘看得见的辛苦’。
手机响了，是小李打来的，他是村里少数上过大学的年轻人，
之前帮我整理过老房子的历史资料。琪姐，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愧疚，
刚才我想跟我爸说‘运营支持很重要’，他把我拽到后头，说我‘读书读傻了’。
我笑了笑，眼眶却有点热：没事，我知道你尽力了。他们不是坏，
就是没见过专业服务怎么帮村子变好。挂了电话，
王总说：其实我们还是看好古镇的资源，要是村民能松口，我们还能谈——
我摇摇头：王总，不用了。他们觉得我的服务‘不值’，就算签了合同，后续运营时，
我提的建议他们也不会听，比如商户培训、文物保护，到时候只会更麻烦。车开上高速，
路灯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带。我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回村的那天——走进巷子，
看见王大伯坐在老槐树下抽烟，烟蒂扔了一地，他指着斑驳的墙说：小琪，你看这房子，
再不修就要塌了，年轻人都走光了，咱这镇子要完了。我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当天就回城里递了停职申请。领导盯着我：你手里的文旅项目马上要签合同，
停职了就没了——你疯了？我当时笑着说：我想试试，用我学的东西，把老家救回来。
之后的日子，我租了个小办公室，
每天对着古镇的地图熬到后半夜——对着CAD图调整商户布局，
就怕挡住老巷子的视线；查《文物保护法》里的修缮标准，
跟测绘队反复确认老房子的承重；拍宣传片时，特意找了村里的手艺人出镜，
想让他们后续能靠手艺赚钱。有一次，为了确认一座老桥的修建年代，
我在县图书馆翻了三天的《地方志》，手指被纸划破了，贴个创可贴继续翻。当时觉得，
只要能让古镇活过来，这些都值。可现在才明白，有些值不值，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