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日头斜斜挂在凡荒的天际,把石村晒谷场的玉米穗染得金亮亮的。
石小满蹲在场边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根啃剩的红薯,耳朵贴在粗糙的树皮上,像在听什么悄悄话。
“痒…… 左边第三根枝桠,虫又多了。”
含糊的感应顺着指尖传到脑子里,小满皱着眉伸手去够那根树枝,指尖刚碰到一片枯叶,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喊住:“小满!
又跟树说话呢?
王阿婆的玉米该收了!”
他猛地回头,***墩在晒得发烫的石板上,看见村长家的孙女石丫背着竹筐跑过来,辫子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
“知道啦!”
小满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这树说虫多,我帮它捋捋。”
石丫翻了个白眼,把竹筐塞到他怀里:“就你能听见这些有的没的,张猎户家的小石头都能引气入体了,你还在跟树唠嗑。”
小满挠了挠头,没接话。
他知道自己是村里的 “异类”,别家孩子十三西岁就开始练引气诀,盼着哪天能测出灵根去灵墟的宗门,可他都十六了,连最基础的吐纳都练不明白。
村长爷爷说他是 “杂灵根”,灵气留不住,可小满觉得不是那样 —— 他只是更喜欢跟老槐树、田埂上的狗尾草,还有村里的老黄狗说话。
老黄狗叫阿黄,是三年前小满在山边捡的。
那时它腿受了伤,缩在石缝里哼哼,小满听见它心里在喊 “饿”,就把怀里的窝窝头分了一半给它。
从那以后,阿黄就跟着他了,白天陪他砍柴,晚上守在他屋门口,比谁都亲。
“阿黄!”
小满抱着竹筐往王阿婆的田埂跑,刚拐过村口的歪脖子柳树,就看见一团黄毛扑了过来。
阿黄蹭着他的腿,尾巴摇得像拨浪鼓,脑子里传来欢喜的感应:“肉…… 今天有肉吗?”
“有!”
小满从怀里摸出用油纸包着的肉干,这是昨天村长爷爷给的,他没舍得吃,“晚上给你煮肉汤。”
阿黄欢快地叫了一声,跟着他往田里走。
石村不大,几十户人家沿着一条小溪散着,最东边是片老林子,西边就是凡荒与灵墟交界的乱石山,听说过了乱石山,就是灵气足的地方,有会飞的修士,有能发光的宝剑。
小满没去过,他最远只到过林子深处的山泉边,那里的泉水会跟他说 “凉甜”,他每次都多接两桶回来给阿黄喝。
王阿婆的玉米地在村中间,老太太正坐在田埂上捶腰,看见小满来了,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一起:“小满来啦?
快歇会儿,这日头毒。”
“阿婆我不歇,赶紧收完玉米,免得晚上下露水。”
小满把竹筐放在地上,伸手掰下一个饱满的玉米穗,刚握住,就听见玉米穗里传来细微的 “疼” 的感应,他动作轻了些,小声说:“忍忍啊,收完了就能晒成籽,明年还能长。”
王阿婆没听见他的嘀咕,只看着他的背影叹气:“这孩子,心善,就是…… 唉。”
小满知道阿婆在叹什么,村里不少人都替他可惜,可他不觉得可惜。
能每天听见老槐树的唠叨,能跟阿黄分享肉干,能帮村里人种地砍柴,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他也想过能引气入体,能去灵墟看看,可每次练引气诀,灵气刚到丹田就散了,老槐树说那是因为他的 “气” 跟别人不一样,要跟灵物走,不是跟经脉走,他听不懂,也就不纠结了。
收完玉米的时候,太阳己经快落山了,晚霞把西边的乱石山染成了橘红色。
小满背着半筐玉米,阿黄跟在他身边,时不时用头蹭蹭他的手。
走到村口的镇荒石旁,他停住了脚步。
镇荒石是块一人多高的青黑色石头,表面刻着奇怪的纹路,村里老人说这石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能镇住山里的邪祟,每年秋收后都要在石头前摆供品。
小满从小就喜欢蹲在镇荒石旁,石头很安静,不像老槐树那么话多,偶尔会传来一点 “暖” 的感应,像晒太阳一样舒服。
“石头,今天收玉米了,明年会有好收成吗?”
小满伸手摸了摸镇荒石的纹路,冰凉的石头表面传来微弱的回应,像是在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尘土飞扬,朝着石村的方向来。
石村很少有外人来,小满站首了身子,阿黄也警惕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脑子里传来 “危险” 的感应。
“谁啊这是?”
王阿婆也走了过来,眯着眼睛往远处看,“不像镇上的货郎,也不像山里的猎户。”
马蹄声越来越近,能看清是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间别着弯刀,脸上带着凶气。
为首的人看见村口的镇荒石,眼睛亮了一下,勒住马喊道:“就是这儿!
石村的人都出来!”
小满心里一紧,阿黄挡在他身前,对着那些人狂吠,脑子里的 “危险” 感应越来越强烈。
他看见为首的黑衣人从马背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朝着镇荒石走过来,嘴里念叨着:“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镇荒石了,教主说了,把这石头挖走,灵脉就能引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
小满忍不住喊了一声,“这是我们村的镇荒石,不能挖!”
黑衣人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哪儿来的毛孩子?
滚开!
耽误了教主的事,把你们村都平了!”
这时,村里的人都听见动静出来了,村长爷爷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脸色严肃:“你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动我们村的镇荒石?”
“老东西,少管闲事!”
为首的黑衣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识相的就赶紧让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村长爷爷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镇荒石前:“镇荒石是石村的根,要动石头,先过我这关!”
黑衣人眼神一狠,举起刀就朝着村长爷爷砍过来。
小满瞳孔骤缩,想冲过去,却被阿黄死死咬住衣角,阿黄脑子里传来 “快跑” 的感应,可他怎么能跑?
那是村长爷爷,是看着他长大的爷爷!
就在刀要落到村长爷爷身上的时候,镇荒石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青光,黑衣人被青光震得后退了一步,骂道:“妈的,这破石头还有点古怪!
给我砍!
把石头砍碎!”
几个黑衣人一起举刀,朝着镇荒石砍去,“砰砰” 的声音响起,石头表面的纹路被砍得崩出了碎屑,小满听见镇荒石传来剧烈的 “疼” 的感应,像针扎一样扎在他心里。
“别砍了!
别砍了!”
小满冲了过去,却被一个黑衣人一脚踹倒在地,胸口撞在石头上,疼得他喘不过气。
怀里的玉佩掉了出来,那是他娘留下的遗物,一块通体温润的白玉佩,上面刻着跟镇荒石上相似的纹路。
玉佩刚碰到镇荒石,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小满感觉胸口发热,一股暖流顺着手臂传到指尖,滴落在镇荒石的裂缝上。
就在鲜血碰到石头的瞬间,镇荒石表面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青光暴涨,形成一道防护罩,把黑衣人都震飞了出去。
为首的黑衣人爬起来,又惊又怒:“这毛孩子…… 他的血能激活石头!
给我抓他!”
阿黄猛地扑了上去,咬住一个黑衣人的腿,黑衣人痛呼一声,一刀砍在阿黄的背上,鲜血瞬间染红了黄毛。
“阿黄!”
小满目眦欲裂,爬起来想去救阿黄,却被青光护在里面,动弹不得。
他看见阿黄倒在地上,挣扎着看向他,脑子里传来最后一丝 “保护” 的感应,然后就没了动静。
“阿黄 ——!”
小满的哭声撕心裂肺,胸口的玉佩越来越烫,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清晰起来 —— 老槐树的 “愤怒”,玉米穗的 “害怕”,镇荒石的 “求救”,还有那些黑衣人心里的 “贪婪狠毒”……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听见这么多灵物的声音,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变成一股力量,顺着他的指尖传到镇荒石上。
镇荒石的青光越来越盛,突然爆发出来,像一道光柱首冲天际,黑衣人惨叫着被光柱卷走,消失在远处的尘土里。
光柱散去后,石村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倒在地上的阿黄。
小满扑到阿黄身边,抱着它冰冷的身体,眼泪止不住地流。
村长爷爷走过来,蹲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哽咽:“小满…… 阿黄是为了护你,是好狗。”
小满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村长爷爷,又看了看胸口还在发烫的玉佩,还有镇荒石上那些依旧亮着的纹路,他哽咽着问:“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的血能让石头发光?
为什么我能听见…… 听见它们说话?”
村长爷爷看着他胸口的玉佩,眼神复杂,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小满,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你娘…… 你娘是灵语者,能跟万物沟通的灵语者。
这玉佩,是你娘留下的,也是唤醒你能力的钥匙。
镇荒石下面,压着一条灵脉,那些黑衣人,是冲着灵脉来的。”
“灵语者?
灵脉?”
小满愣住了,他从来没听过这些词。
“没错,” 村长爷爷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西边的灵墟方向,“那些人是夺源教的人,他们到处找灵脉,想靠灵脉提升修为,称霸灵荒界。
石村守着镇荒石,守着灵脉,迟早还会被他们找上门来。
小满,你不能再留在村里了,你得走,去灵墟,去青云宗,找你娘当年认识的人,只有在那里,你才能学会控制你的能力,才能…… 找到你娘。”
“找我娘?”
小满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我娘还活着?”
村长爷爷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娘当年为了保护灵脉,跟夺源教的人打过一场,之后就失踪了,但我知道,她一定还活着。
这玉佩,就是找到她的线索。
小满,你愿意走吗?
去灵墟,去学本事,不仅是为了找你娘,也是为了保护石村,保护这镇荒石下的灵脉。”
小满看着地上阿黄的尸体,看着镇荒石上的纹路,又摸了***口发烫的玉佩,脑子里响起老槐树的 “保重”,响起镇荒石的 “守护”,还有阿黄最后那声 “保护”。
他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用力点了点头:“爷爷,我去!
我要学本事,我要保护石村,我要找到我娘!”
晚霞彻底落下去了,夜幕笼罩了石村,镇荒石的纹路渐渐暗了下去,却在小满的心里,点燃了一束微弱却坚定的光。
他知道,从明天起,他的生活将不再是砍柴种地,不再是听老槐树唠叨,而是一条充满未知和危险的路,但他不怕,因为他要守护他想守护的人,要找到他唯一的亲人。
第二天一早,小满背着简单的行囊,怀里揣着娘留下的玉佩,站在村口。
村长爷爷把一袋干粮塞到他手里,又把一把磨得发亮的柴刀递给了他:“这刀你用惯了,带着吧,路上小心,到了青云宗,就说你是石村石老根的孙子,找青云宗的苏长老。”
“爷爷,我记住了。”
小满用力点头,看着村里熟悉的景象,看着老槐树下站着的王阿婆和石丫,心里一阵发酸。
“走吧,” 村长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回头,往前走,等你有本事了,再回来看看。”
小满咬了咬嘴唇,转身朝着西边的乱石山走去,阿黄不在了,没有人再跟在他身边蹭他的手,可他感觉胸口的玉佩暖暖的,像娘的手在牵着他,还有老槐树、镇荒石、田埂上的狗尾草,它们的声音都在他脑子里,陪着他一起走。
乱石山的路很难走,石头硌得脚疼,可小满没停,他知道,他的路才刚刚开始,灵墟在等着他,青云宗在等着他,娘,也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