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筱婷，这门亲事你必须应下！张老板家有矿，光彩礼就给三千块，往后你吃喝不愁，
还能帮衬家里，这是天大的福气！”庄超英的吼声像炸雷似的劈在耳边，黄玲猛地睁开眼，
胸口还憋着死前那口咽不下的气。眼前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而是自家那熟悉的水泥墙，
墙上贴着的“劳动最光荣”奖状边角都卷了毛。
桌上的铝制饭盒还留着半块没吃完的玉米饼——是1983年的苏州棉纺厂家属院，
她竟重生了。临死前的画面清晰如昨：女儿筱婷被强行嫁给煤老板张富贵，
不到三年就被家暴得腰椎断裂，张老板拿着钱打通关系，
连医院都不敢收治；儿子图南为了给妹妹讨公道，冲动之下打伤人坐了牢；而她自己，
在接连的打击下积郁成疾，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庄超英拿着张老板“补偿”的五千块，
给弟弟庄超杰盖了新房，最后连口热汤都没喝上就断了气。“妈，我不嫁！
那人比我爸还大五岁，满脸横肉，我死都不嫁！”筱婷的哭声拉回了黄玲的神思，
女儿正被庄超英按在板凳上，眼泪把洗得发白的衬衫都浸湿了一片。前世她就是这样，
听见女儿哭求却只敢躲在厨房抹泪，怕惹庄超英生气，怕被公婆骂“搅家精”，
最终把女儿推进了火坑。但现在，黄玲攥紧了藏在围裙里的拳头，指节泛白——这一世，
她再也不会做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庄超英，你放开我女儿！”黄玲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冷硬。庄超英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你瞎掺和什么？
这是为了筱婷好，张老板……”“为她好？”黄玲几步跨过去，一把将筱婷拉到自己身后，
眼神像淬了冰，“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前年还因为强抢民女被抓过，你说这是福气？
庄超英，你是瞎了眼还是被钱糊了心？”这话像巴掌似的扇在庄超英脸上，
他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张老板是正经生意人，要不是超杰急需钱结婚，
我能……”“哦，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黄玲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门口，
果然看见小叔子庄超杰缩在那儿，“原来是为了你弟弟娶媳妇，要卖我女儿换彩礼啊？
庄超英，你可真有出息！”庄超杰被戳穿心思，脸涨得通红：“大嫂，话不能这么说，
张老板人挺好的，再说筱婷嫁过去……”“滚出去！”黄玲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砸在门框上，
“我庄家的女儿，不是给你换婚钱的牲口！想娶媳妇自己挣去，别打我闺女的主意！
”庄超英气得直跺脚：“黄玲你疯了！张老板下午就来相看，
你要是敢搅黄了……”“你看我敢不敢。”黄玲直视着他的眼睛，
前世的懦弱和不甘此刻都化作了利刃，“要么这门亲事黄了，
要么我就抱着筱婷去厂里找领导评理，问问你这个中学老师，
是怎么逼着亲生女儿卖身子换钱的！”庄超英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最看重“人民教师”的体面，要是这事闹到厂里，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看着黄玲决绝的眼神，他悻悻地甩了袖子：“你等着，这事没完！”待庄超英走了，
筱婷扑进黄玲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妈，你刚才好吓人……爸会不会打你啊？
”黄玲摸着女儿的头，眼眶一热——前世她总说“忍忍就过去了”，
却从没给过孩子真正的保护。“别怕，妈在，谁也不能逼你做不愿意的事。
”她擦干女儿的眼泪，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对策。庄超英那性子，定是会搬公婆来压阵，
她得先找个靠山。晚饭前，黄玲揣着两个自己蒸的白面馒头，敲响了邻居宋莹家的门。
宋莹是厂里出了名的“刺头”，丈夫林武峰是工程师，她自己在后勤科当干事，
为了分房能堵着厂长办公室骂一下午，是这院里唯一敢跟庄家叫板的人。“玲姐？稀客啊。
”宋莹开了门，看见黄玲手里的馒头笑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家老庄舍得让你拿白面？”黄玲叹了口气，把筱婷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宋莹当即拍了桌子：“畜生不如的东西！那姓张的我知道，去年在火车站耍流氓被警察抓过，
庄超英眼瞎心黑啊！玲姐你别怕，这事我帮你扛着，他敢逼筱婷，
我就去教育局告他虐待子女！”有了宋莹这话，黄玲心里有了底。果然，第二天一早，
公婆就带着庄超杰找上门了。婆婆王秀兰一进门就往地上一坐，
拍着大腿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娶了个搅家精儿媳，毁了我孙女的好前程啊！
张老板的彩礼能救超杰的急，你非要拦着，是想逼死我们老的啊！”黄玲抱臂站在一旁，
冷冷看着她表演。前世她见婆婆这样，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可现在她清楚得很，
这老太太就是吃硬不吃软。“妈，您先起来，地上凉。”黄玲递过一张板凳，语气平淡，
“张老板的事，我打听清楚了。他不仅年纪大，还有乙肝，去年跟人打架把人胳膊打断了，
派出所都有案底。您要是真想让筱婷嫁，也行，先让张老板拿体检报告来，
再去派出所开无犯罪证明，不然我就去妇联问问，逼未成年女儿嫁罪犯算不算犯法。
”王秀兰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神有些慌乱。公公庄老头咳了一声，
摆出大家长的架子：“黄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做主！
超英是一家之主，他说了算！”“他说了不算。”黄玲拿出筱婷的学生证，“筱婷才十七，
还在念高中，按婚姻法，不到法定年龄不能结婚。庄超英要是敢逼她，我就去法院告他，
到时候不仅筱婷嫁不成，他这老师也别想当了。”正说着，宋莹推门进来了，
手里还拿着个红本子：“现在包办婚姻一律无效！庄大爷庄大妈，要是你们不懂法，
我找厂里工会的同志来给你们讲讲？”庄老头脸都青了。他知道宋莹说到做到，真闹到厂里，
庄家的脸就丢尽了。王秀兰也不敢撒泼了，拉着庄超杰灰溜溜地走了。
庄超英下班回来听说这事，气得晚饭都没吃，摔门进了里屋。黄玲也不劝，该做饭做饭，
该给孩子们缝衣服缝衣服。她知道，庄超英这关只是开始，那煤老板张富贵也不是善茬。
2果然，第三天下午，张富贵带着两个跟班堵在了棉纺厂门口。这人五短身材，
肚子像个弥勒佛，穿件花衬衫敞着怀，看见黄玲就咧嘴笑：“你是筱婷她妈？跟你说，
这门亲事我看上了，彩礼再加一千，四千块，够你养两个娃了。”黄玲往车间门口退了两步，
扬声道：“张老板是吧？我女儿还小，不嫁人。再说了，您前年因为骚扰女工被抓的事，
厂里老姐妹都知道，我们可不敢高攀。”这话一出，下班的女工们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张富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胡说八道！
我什么时候……”“要不要我陪您去派出所问问？”黄玲冷笑，“听说您去年打伤人，
赔了人家八百块才私了，这事要是让税务局的同志知道了，您那矿上的税交齐了吗？
”张富贵没想到这女人这么难对付，恼羞成怒地就要推她。宋莹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光天化日耍流氓？我已经让人去叫保卫科了，张老板要是不想进局子，
就赶紧滚！”张富贵看着围上来的女工和远处赶来的保卫科干事，狠狠瞪了黄玲一眼，
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黄玲松了口气，宋莹拍着她的肩笑道：“行啊玲姐，
现在嘴皮子比我还溜，这才像我的姐妹！”可黄玲知道，这事还没结束。
庄超英心里的疙瘩没解开，公婆更不会善罢甘休，她必须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当晚，
黄玲把全家叫到一起，连正在备战高考的图南都叫了过来。庄超英还在生闷气，头扭向一边。
黄玲把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放在桌上：“庄超英，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第一，
筱婷的婚事必须她自己做主，谁也不能逼她；第二，以后家里的钱由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