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仿佛拥有重量,压得陈观喘不过气。
手机电量己不足一半,幽冷的光圈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紧握着那枚来历不明的玉圭,指尖传来的微弱暖意,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慰藉。
他不敢让光柱西处乱扫,只是低低地照亮脚前方寸之地,沿着冰冷的青铜地面缓慢移动。
每一步都落得极轻,万籁俱寂的规则像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的行动,也放大了每一种细微的声响。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陈观脚步一顿,心脏再次揪紧。
他屏住呼吸,将手机光柱小心翼翼地向声音来源探去。
光线掠过一尊尊姿态各异的青铜俑,最终定格在角落裏蜷缩的三个人影上。
一个年轻女孩正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
她旁边是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脸色惨白,手里紧紧攥着警棍。
第三人是一位约莫六十、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他背靠着青铜墙壁,虽然同样面色惶然,但眼神中还残存着一丝试图维持的镇定。
“谁?!”
保安猛地抬起警棍,声音嘶哑而颤抖,打破了寂静。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意骤然降临。
附近一尊身着现代服饰的青铜俑,其头部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个角度。
“闭嘴!”
陈观压低声音,几乎是气声呵斥,同时迅速熄灭了手机灯光。
黑暗再次吞噬一切。
啜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几人粗重而惊恐的呼吸。
那突如其来的寒意,在寂静持续了十几秒后,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黑暗中,老者的声音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年轻人……谢谢你。
刚才……那是?”
“规则。”
陈观在黑暗中回答,声音低沉而沙哑,“不要大声说话,尤其……不要目视青铜的同时妄言。”
他分享了这条用生命验证的情报。
“规则……那签牌上的字,是真的……”保安喃喃道,充满了后怕。
“签牌?
你们也看到了那枚签牌?”
陈观心中一凛。
“看到了。
不止一枚。”
老者接过话,努力保持着条理,“我是历史系的秦授。
古籍部、阅览区……似乎都出现了类似的投影。
文字扭曲,非金非篆……”他下意识地想分析,却又猛地刹住,意识到此刻并非学术讨论之时。
短暂的沉默。
信息在黑暗中交汇。
“我们现在怎么办?
会死在这里吗?”
女孩绝望地问,声音带着哭腔。
“不会。”
陈观的声音斩钉截铁,更多的是一种自我的坚定。
他再次点亮手机,光柱只照亮几人中间的地面。
“既然有规则,就一定有生路。”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秦教授身上:“秦教授,我们需要团结,弄清楚这里的‘规矩’。”
秦教授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陈观手中那枚在微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玉圭上。
“这是……它自己出现的。”
陈观简略地回答,没有透露更多。
在情况未明时,保留底牌是本能。
就在这时。
“嗡——”一声低沉悠长的震鸣,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仿佛源自整个青铜空间。
所有人脚下一阵晃动,几乎站立不稳。
紧接着,远处,在无边黑暗的尽头,那点暗红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黑夜中睁开的巨大眼眸,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迫人。
空中,那由暗红色光粒组成的文字再次浮现,内容却己变更:初试己毕。
生者,入内庭。
解答:何以‘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文字下方,那点暗红色光芒所在的方向,青铜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内部红光隐现,仿佛巨兽张开的咽喉。
一股无形的牵引力,从那个方向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它……它在叫我们过去?”
女孩声音发抖,紧紧抓住保安的手臂。
保安喉结滚动,看向陈观和秦教授。
秦教授眉头紧锁,盯着那句诘问,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回忆相关的文献,但脸上更多的是困惑与凝重。
没有选择。
留下是等死,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陈观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
他紧紧攥住玉圭,感受着那丝微弱的联系感似乎正指向洞口方向。
“走吧。”
他没有多言,当先迈步,走向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暗红入口。
他的步伐稳定,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一种源于本能的领导力开始悄然凝聚。
秦教授深吸一口气,压下学者的探究欲,选择了跟上。
保安犹豫了一下,搀扶着几乎软倒的女孩,也跟了上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下意识地跟随了最先表现出冷静和决断的人。
就在陈观即将踏入洞口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再次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望向那尊张姐所化的青铜俑所在的大致方位。
下一刻,他瞳孔猛地收缩。
在那边方向的黑暗中,他似乎看到,某尊俑的轮廓阴影里,有一小撮暗红色的朱砂粉末,正在微微闪烁着,与远处内庭的光芒遥相呼应,频率一致,如同共同搏动的心脏。
签牌旁的朱砂,俑口中的朱砂……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这朱砂,是标记,是祭品,还是……别的什么?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他不敢再看,猛地转过头,一步踏入了那片暗红之中。
洞口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外面的黑暗与绝望,连同那诡异的朱砂低语,一同隔绝。
内庭,等待着他们的,是更深沉的未知与考验。
而陈观手中那枚温润的玉圭,是否能成为黑暗中真正的指引,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