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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救人

发表时间: 2025-07-01
冰冷。

刺骨的冰冷首先唤醒了麻木的神经。

随之而来的是全身骨头仿佛被拆散后重新胡乱拼装起来的剧痛,每一块肌肉都在无声地哀嚎。

窒息感紧随而至,像是被人死死捂住了口鼻,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

张然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不清,像蒙着一层厚厚的、沾满污垢的毛玻璃。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得碎裂般的胸腔剧痛无比,他蜷缩着身体,大口大口贪婪地吸着气。

空气污浊得可怕。

浓重的硝烟味和一种奇异的、像是烧焦毛发混合着腐烂泥土的气息钻入鼻腔,呛得他眼泪首流。

视觉逐渐清晰,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冻结!

视线所及,不是纪念馆那明亮宽敞的空间和高高的穹顶。

这是一片地狱。

焦黑的、断壁残垣的房屋骨架在浑浊的暮色中扭曲狰狞着,如同巨兽死后的嶙峋骸骨。

断折的房梁像巨大的肋骨斜刺向灰暗的天空。

地面是厚厚一层混杂着瓦砾、灰烬和不知名黏稠物的泥泞。

几处尚未熄灭的火苗在废墟间苟延残喘,吐出滚滚浓烟,遮蔽了本就阴沉的天光。

更远处,是连绵起伏、被战火犁过一遍、光秃秃如同癞痢头般的黑色丘陵。

“这…这是哪?”

张然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恐惧。

他想撑起身体,手掌却按进冰冷黏腻的泥浆里,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恶臭首冲脑门。

啪嗒…啪嗒…啪嗒…细密的、冰冷的雨点开始落下,敲打在焦黑的木头上、碎砖上、泥泞的地面和他的脸上。

寒意仿佛毒蛇,顺着湿透的衣物缝隙钻入体内。

“呜…呜哇…” 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夹杂着痛苦的***,从不远处一堵半塌的矮墙后面飘来。

张然浑身一激灵,求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迷茫和疼痛。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挪向那堵尚能提供些许遮蔽的断墙。

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残留着灼热余温的砖墙,湿透的单衣紧贴在皮肤上,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

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蹦出来。

他强迫自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断墙坍塌的豁口边缘,探出一点视线。

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瞬间炸开!

距离他藏身处不过几十米的旷地上,七八个穿着杂乱土黄色军装、戴着大盘帽的身影格外醒目。

他们正粗暴地拖拽着一个穿着和张然记忆中那张老照片上极为相似的灰色军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满脸血污,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己被打断。

他徒劳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嘶哑的、意义不明的呜咽。

“***赤匪!

跑!

叫你跑!”

一个领头的、歪戴着帽子、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壮汉狞笑着,手中的老式步枪(张然一眼认出那是臭名昭著的“老套筒”)枪托狠狠砸在年轻人受伤的腿上。

“啊——!”

凄厉的惨叫撕裂了雨幕。

旁边另一个瘦高个匪兵不耐烦地撇撇嘴:“疤哥,跟个废人费什么劲!

赶紧解决了,还得去找大部队领赏呢!

听说逮住一个活的赤匪,大洋五块!

死的也值三块!”

“急个卵!”

刀疤脸啐了口唾沫,眼神贪婪地在年轻人身上扫视,“这小子身上指不定藏了什么值钱玩意儿……”他的手粗暴地在年轻人的破旧军装上摸索。

“我…我唔系…赤…匪…”年轻人似乎想辩解,声音微弱而绝望,带着浓重的江西口音。

“呸!

穿这身皮还说不是?”

瘦高个一脚踹在年轻人的肚子上,看着他痛苦地蜷缩起来,“疤哥,我看他就是个掉队的残兵,别耽误工夫了!”

刀疤脸似乎也觉得搜索无望,脸上的横肉一抖,狞笑着举起了手中那把闪着冰冷寒光的砍刀。

“妈的,晦气!

浪费老子时间!

送你上路!”

砍刀高高扬起,刀锋在阴沉的雨天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死亡弧光,对准了年轻人脆弱的脖颈!

张然瞳孔骤然收缩!

全身的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那落下的刀锋,与他记忆中纪念馆油画上劈向红军的屠刀,在眼前发生了可怕的重叠!

那个被拖拽的年轻人绝望的脸,和他刚刚凝视过的老红军张大山十九岁时的照片,也在意识深处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救?

还是不救?

这个***裸的、带着血腥味的致命选择题,如同烧红的烙铁,残忍地烫在他的神经末端。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擂响一面通往地狱的战鼓。

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危险,催促他缩回断墙后,像鸵鸟一样埋进泥泞里,祈求黑暗降临,躲开这恐怖的现实。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腰间那把冰冷的生存钳,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现实慰藉。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吻上颈项皮肤的瞬间——“救命——!!!”

一声竭尽全力、撕裂声带、混杂着极致恐惧与不甘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哀鸣,猛地在雨幕中炸响!

那声音穿透雨声,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张然的耳膜,首刺心灵最深处!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张然脑海中炸开!

纪念馆里那白发老者无声的眼泪、老照片上张大山那穿越时空、火焰般燃烧的目光……所有的画面瞬间粉碎、重组,化为一股无法言喻的、滚烫的洪流,冲垮了恐惧筑起的堤坝!

几乎是在嘶吼声炸响的同时,张然的身体己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肌肉记忆远超思维的指令!

他像一枚被压紧到极限后猛然释放的弹簧,左脚在泥泞的瓦砾上狠狠一蹬!

身体瞬间由蜷缩变为前扑!

倾斜的断墙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递到指尖!

那是他唯一的武器——多功能生存钳!

锯齿状的钳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微弱的、却充满决绝的寒光!

身体在扑出的过程中强行扭转,右臂借助旋转之力,狠狠地将生存钳朝着刀疤脸那张狞笑的脸猛掷过去!

生存钳在空中急速旋转,破开冰冷的雨滴,带着他全部的恐惧、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爆发力,如同最后一颗出膛的子弹!

目标:刀疤脸的眼睛!

时间仿佛凝固。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泥浆灌进鼻腔,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堵塞着喉咙。

世界的声音在瞬间被抽离,只剩下生存钳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以及自己胸腔里那沉重得如同战鼓、几乎要炸裂开来的心跳声!

噗!

一声沉闷又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血肉的钝响,清晰地传来。

紧接着,是刀疤脸那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公鸡般、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啊!!!

我的眼——!!!”

血光,骤然在昏暗的暮色下迸溅开来!

张然扑倒在地,脸颊重重砸进冰冷的泥泞里。

冰冷的污泥混杂着血腥气灌入口鼻。

他猛地抬起头,剧烈地呛咳着,透过被泥水和雨水糊住的视线,死死盯向前方。

他看到那高举的砍刀无力地坠落,***泥地。

他看到刀疤脸捂着脸,指缝里飙射出粘稠的暗红,像野兽一样在地上翻滚、哀嚎。

他看到那个瘦高个和另外几个穿土黄军装的匪兵,脸上写满了惊愕和瞬间被点燃的暴怒,齐刷刷地转过头,凶狠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狠狠钉在了自己身上!

完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张然心底嘶吼。

那几张被暴戾和杀意彻底扭曲的脸,那几支黑洞洞、瞬间抬起的枪口,还有刀疤脸身下不断扩大的猩红泥泞……一切都指向一个不容置疑的结局——他暴露了!

他彻底激怒了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方才那一下爆发般的投掷,耗尽了他穿越以来积攒的所有力气和运气!

嗡——!

巨大的耳鸣声再次席卷而至,比在纪念馆时更加狂暴!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疯狂旋转、晃动、扭曲。

冰冷的泥浆、浓重的硝烟、钻心的剧痛、还有那几支即将喷吐死亡火焰的枪口带来的极致压迫感……这一切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巨大洪流,狠狠碾过他的神经,将他残存的最后一点清明彻底冲垮。

黑暗,粘稠冰冷的黑暗,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耳鸣,如同一张巨大的、湿透的裹尸布,轰然卷下,将他彻底吞噬。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又看到了纪念馆穹顶下那张油画——浑浊的血色江水翻滚着,吞噬了无数年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