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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生

发表时间: 2025-10-21
军区大院的清晨,是被响亮而规律的军号声唤醒的。

林晓月躺在铺着淡蓝色格子床单的硬板床上,在军号响起的第一个音符时就睁开了眼睛。

属于原主的生物钟,和她作为舞者多年养成的自律,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躺了几秒,听着窗外传来隐约的、整齐的跑操声和口号声。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秩序与力量感的生活节奏,与她前世那种昼夜颠倒、追求极致艺术表达的生涯大相径庭。

她起身,走到窗边。

清晨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将小小的房间照得透亮。

书桌、木椅、搪瓷脸盆,还有墙上贴着的几张芭蕾舞演员的宣传画,一切都透着这个时代特有的简朴与认真。

“晓月,起来了吗?

吃早饭了。”

赵秀梅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来了,妈。”

林晓月应了一声,声音己经比昨天自然了许多。

她快速换上放在床头的便装——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和一条蓝色的及膝裙,简单却整洁。

她对着桌上那面小圆镜,将略显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扎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

镜中的女孩,眉眼精致,皮肤是因常年练舞而形成的健康白皙,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原来那个林晓月的娇憨,但更深处的,是一抹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熟悉的坚韧与探究。

走进小小的客厅兼餐厅,饭菜的香气己经弥漫开来。

林卫国穿着整齐的军装,正坐在桌边看报纸,见女儿出来,只是抬了抬眼,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落回了报纸上,但那份专注里透着的,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关切。

早饭是稀饭、馒头和一碟小咸菜,还有一个专门给她的煮鸡蛋。

“多吃点,身体才能好得快。”

赵秀梅将剥好的鸡蛋放进她碗里,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咸菜。

“谢谢妈。”

林晓月低头吃着。

饭菜的味道很家常,带着一种朴实的温暖。

她小口喝着稀饭,听着父母低声交谈着大院里的琐事和工作安排,一种奇异的归属感悄然滋生。

这个家,虽然陌生,却真实地给予了她庇护和温暖。

“今天有什么安排?”

林卫国放下报纸,拿起一个馒头,随口问道。

林晓月咽下嘴里的食物,按照昨天和王兰的约定,以及自己梳理的计划说道:“上午想在家看看以前的练功笔记和日记,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下午……王兰说陪我一起去文工团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晚上是联谊会。”

赵秀梅点点头:“这样安排挺好,循序渐进,别累着。

团里那边,李团长也说了,不着急,等你完全恢复了再参加训练。”

林卫国也“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饭后,林卫国去了师部,赵秀梅也要去医院上班。

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林晓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再次翻开那本红色日记,这一次,她看得更加仔细。

她试图从中捕捉原主的性格脉络、人际关系,尤其是关于舞蹈的细节——她喜欢跳什么舞?

她的技巧水平如何?

她在团里的人际关系怎样?

日记里的文字,勾勒出一个热情、上进、略带些小性子的女孩形象。

她热爱舞蹈,但也会因为艰苦的训练而偷偷抱怨;她敬佩队长苏晓梅的业务能力,又对她的严厉和古板有些微词;她和王兰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团里还有几个相处不错的小姐妹……合上日记,林晓月走到房间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尝试着,根据记忆中的片段,做了一个简单的芭蕾手位和一位脚站立。

身体的肌肉记忆还在。

这具身体,确实经过了长期且严格的舞蹈训练,柔韧性和基础都很好。

但……她能感觉到,这种训练模式更侧重于规整、统一和“革命性”的表达,对于个人技巧的极致追求和情感的自由抒发,存在着某种无形的框枠。

下午,王兰准时来了。

她是个圆脸爱笑的姑娘,一进门就亲热地挽住林晓月的胳膊。

“晓月,你可算回来了!

走走走,我带你去团里逛逛,好多人都念叨你呢!”

文工团的排练楼离家属院不远,是一栋红砖砌成的三层小楼。

走在里面,能隐约听到从不同房间里传出的乐器声、歌唱声和节拍声。

“这里是声乐队的排练室……那边是乐队……喏,最大的这间就是我们舞蹈队的练功房了!”

王兰如数家珍地介绍着。

练功房很宽敞,铺着暗红色的木质地板,墙面是一整排明亮的镜子,把杆有些旧了,却磨得光滑。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汗水与灰尘混合的气息,这是林晓月无比熟悉的味道,让她那颗因穿越而惶惑不安的心,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此刻练功房里没人,显得格外空旷寂静。

林晓月走到把杆前,手指轻轻拂过那光滑的木质表面。

前世,她几乎每天都在这样的地方度过,汗水、泪水,甚至鲜血,都曾洒落在类似的地板上。

“晓月,”王兰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和兴奋,“晚上的联谊会,你准备节目了吗?”

林晓月微微一怔:“节目?

不是交谊舞会吗?”

“是交谊舞会没错啦,”王兰解释道,“但惯例嘛,开场或者中间,总要有人表演个小节目热热场子。

你以前可是我们的台柱子,这次又是为你办的,大家肯定都等着你亮相呢!

苏队长说不定都会点名让你上。”

苏晓梅……林晓月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在记忆中形象清晰、气质清冷的舞蹈队长。

按照日记里的描述和苏晓梅昨天短暂探望时那种审视的目光,这确实是她会做的事——公事公办,同时也带着一丝考量,想看看她这个“伤号”恢复得如何,是否还担得起“台柱子”的名号。

压力无形中袭来。

如果表演原主擅长的、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传统舞蹈,她凭借身体记忆和扎实基础,或许能勉强应付。

但那样,她就只是原来的林晓月,一个优秀的、却可能被时代洪流淹没的文工团员。

可如果……她加入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风险很大,可能会被视为“出格”、“异类”,引来非议和麻烦。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她这个独特的灵魂,在这个时代发出自己声音的机会。

她想起了父亲早上那句看似随意却充满力量的话:“我林卫国的女儿,跳什么都好看。”

一股勇气油然而生。

她转头看向王兰,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属于“林晓月”(现代)的、带着几分挑战和自信的笑容:“既然大家期待,那我总不能扫兴。”

王兰被她眼中骤然亮起的神采晃了一下,感觉眼前的晓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又说不上来,只是高兴地拍手:“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

你准备跳什么?

《草原女民兵》?

还是《洗衣歌》?”

这些都是原主擅长且经典的剧目。

林晓月却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轻声道:“不,我跳《沂蒙颂》。”

《沂蒙颂》也是经典,歌颂军民鱼水情,政治正确,绝不会出错。

但它的音乐情感丰沛,有足够的空间让她融入一些更细腻、更具个人色彩的表达,一些属于现代舞蹈的身体语汇。

“《沂蒙颂》好啊!

你跳那个特别有感情!”

王兰毫无心机地赞同。

接下来的时间,林晓月以找回感觉为由,在空旷的练功房里,随着记忆中的旋律,开始一点点尝试。

她谨慎地控制着幅度,将现代舞对于呼吸、重心和情感投射的理解,悄无声息地融入那些熟悉的动作之中。

仅仅是几个看似微小的调整,整个舞蹈的质感似乎就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程式化的歌颂,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更具冲击力的真情实感。

王兰在一旁看着,眼睛越睁越大。

她总觉得晓月的舞好像更好看了,具体哪里好看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更吸引人了?

傍晚回到家,林晓月的心己经彻底平静下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赵秀梅正在帮她熨烫晚上要穿的军装。

这是文工团发的正式演出常服,剪裁合体,绿色的军装衬着红色的领章,显得人格外精神挺拔。

“我们晓月穿这身最好看。”

赵秀梅笑着将熨烫平整的衣服递给她,眼里满是骄傲。

林晓月接过衣服,指尖感受到布料上传来的、带着母爱的温暖。

她看着镜中那个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女孩,深吸一口气。

今晚,她就是林晓月。

是父母的女儿,是文工团的演员,也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她将以这支精心“改良”过的《沂蒙颂》,作为她在这个时代舞台上的首次独奏。

夜色,悄然降临。

家属院里,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说说笑笑地朝着文工团礼堂的方向走去。

联谊会,即将开始。

林晓月穿戴整齐,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眼神坚定而明亮。

她推开家门,融入了那片温暖的夜色与隐约传来的欢快乐曲声中。

她的新生,将从今晚,正式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