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每一秒都沉重得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
顾清欢那句“赢家会是我”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与她身上那股冷冽的淡香交织在一起。
沈墨琛按在太阳穴上的手缓缓放下，脸上所有因记忆冲击而产生的细微波澜己被尽数压下，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化的冰封面具。
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宣战，而是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走向会客区。
他的步伐沉稳，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平静地落在她带来的那份文件上，却没有去碰。
“顾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在讨论输赢之前，我更好奇的是，‘时空象限’……或者说你，是如何发现‘天穹系统’这个底层缺陷的？”
他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这个缺陷在理论层面几乎无法被现有模型探测。
你的技术路径，很有趣。”
这不是客套，而是试探。
在过往的循环中，顾清欢虽然聪慧，但其技术突破点从未如此精准、如此……超前。
这一世的她，似乎掌握了某种超越当前时间线的知识。
顾清欢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让她绝美的面容更添几分生动，却也更加危险。
“沈总，探索未知本就是科学家的天性。
至于技术路径……”她优雅地交叠双腿，指尖在膝盖上轻轻一点，“这属于商业机密。
就像我同样好奇，墨渊集团是如何在短短三年内，完成对‘量子纠缠通讯’领域近乎垄断的布局一样。
您的眼光，准得……令人惊叹。”
她的话语轻柔，却像一把柔软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沈墨琛最大的秘密——他凭借轮回累积的“先知”进行的布局。
沈墨琛的心脏微微一缩。
果然，她感觉到了。
这一世的顾清欢，比他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敏锐。
“市场嗅觉而己。”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将话题拉回，“那么，顾小姐今天的战书，目的何在？
仅仅是为了宣告胜利，还是另有所图？”
“当然是合作。”
顾清欢说得理所当然，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清澈的眼眸凝视着沈墨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或者说，给墨渊集团一个自救的机会。”
“自救？”
“没错。
‘天穹’的缺陷并非无法弥补，但需要‘时空象限’的核心技术。
我可以提供解决方案，帮助墨渊渡过这次的信任危机。”
她顿了顿，红唇勾勒出迷人的弧度，语气却斩钉截铁，条件是，墨渊开放旗下全球数据中心百分之三十的接口权限，并与‘时空象限’成立联合实验室，共同开发下一代时空信息技术。
我，要主导权。
饶是沈墨琛历经百年风雨，此刻也不得不为之侧目。
这个女人，不仅技术犀利，商业手腕更是堪称狂妄。
她这不是在挑战，而是在试图吞并他帝国的一块核心疆域，并以此为支点，撬动整个格局。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任何敢于如此挑衅的人，都会在第二天消失于商海。
但面对她……脑中的刺痛再次隐隐传来，伴随着一些模糊的画面——在某一次循环里，他似乎也曾试图用强硬手段压制她，结果却引发了更早的、更不可控的悲剧。
不能硬来。
至少，在她身上，不行。
沈墨琛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这细微的动作，是他内心精密计算时的外在表现。
“很诱人的提议。”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也很危险。
将核心数据的接口开放给一个潜在的、最危险的竞争对手，顾小姐，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你会。”
顾清欢的回答自信得近乎笃定，“因为你没有更好的选择。
除非，你愿意眼睁睁看着‘天穹系统’崩塌，连带拖垮整个墨渊集团的股价和信誉。
而且……”她忽然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沈墨琛一首无意识摩挲着的那枚黑色袖扣，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而且什么？”
沈墨琛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异常。
顾清欢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脸上，那一丝迷茫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份锐利与自信：“而且，我感觉得到，沈总你……对我，或者说对我的公司，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
这种兴趣，或许能抵消一部分风险，不是吗？”
她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
沈墨琛的心沉了下去，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底滋生。
她不仅是变数，她甚至开始感知到循环的引力了。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进展。
“兴趣，不足以支撑如此重大的商业决策。”
沈墨琛站起身，走到了办公桌前，按下内部通讯键，“林薇，准备一份初步的合作意向书框架，基于顾小姐刚才提出的……合作方向。”
通讯那头，林薇显然愣住了，但专业的素养让她立刻回应：“是，沈总。”
沈墨琛转身，重新看向顾清欢，眼神深邃如海：“顾小姐，你的‘战书’，我收到了。
但具体的合作条款，需要专业的团队进行评估。
这份意向书，算是我的回应。”
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而是将一场宣战，巧妙地引入了商业谈判的轨道。
这是他在无数次轮回中学会的，与“变数”共舞的第一步——将她纳入自己的规则体系内，近距离观察，掌控节奏。
顾清欢对于他这个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她也优雅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角褶皱。
“很好。
我期待与墨渊团队的正式会面。”
她伸出手，笑容依旧明媚而富有攻击性，“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合作。”
沈墨琛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微凉，触感细腻，却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力量的来源——不仅仅是智慧和野心，还有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与时空本身隐隐共鸣的特质。
“但愿如此。”
他松开手，语气平淡。
顾清欢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随即转身，踩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