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一夜未眠。
他反复调阅着系统的日志，试图找出任何关于“模因污染”或“文明观察者”的蛛丝马迹，结果一无所获。
系统就像一座精密但有着严格权限的堡垒，只向他开放了生存相关的功能层。
清晨时分，紧急通讯的蜂鸣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城主，‘掠食者’群正在围攻三号闸门！
规模是往常的三倍以上！
而且……它们的行为模式很奇怪！”
林渊立刻赶到指挥中心。
全息沙盘上，代表掠食者的红点如同沸腾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三号闸门的防御工事。
它们不再是无脑地冲锋，而是学会了利用废弃车辆和建筑残骸作为掩体，甚至出现了简单的协同攻击。
“它们在被引导。”
陈默指着几处异常的攻击点，面色凝重，“有什么东西，在指挥它们。”
就在这时，卫队长雷刚带着一身血腥和火药味，大步走了进来。
他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爪痕，是早期与变异体搏杀留下的勋章。
他是曙光城武力派的代表，也是林渊铁腕政策最坚定的执行者之一——首到昨天之前。
“城主！”
雷刚的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行礼，“兄弟们在前线用命去填，而您却把那个能招引怪物的‘瘟神’养在内城！
现在外面的畜生发疯一样攻城，您难道还要护着他吗？”
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所有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林渊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雷刚：“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我不敢！”
雷刚嘴上说着，眼神却毫不退缩，“但我不能让整个曙光城为一个人的仁慈陪葬！
我请求立刻处决那个少年，用他的尸体告诉外面的鬼东西，这就是靠近曙光城的下场！”
“他的存在，关系到我们能否理解这场灾难的根源。”
林渊试图解释，但他无法说出系统的事情。
“根源？”
雷刚嗤笑一声，“根源就是它们想我们死！
唯一的道理就是子弹和刀！
城主，您以前教我们的，对怪物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您现在是怎么了？
被那个小怪物蛊惑了吗？”
“雷刚！”
陈默出声喝止。
林渊抬起手，阻止了陈默。
他知道，雷刚的话代表了城内一大部分人的想法。
恐惧和仇恨，是比任何道理都更容易被接受的情绪。
就在这时，外部监控画面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和雪花。
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甲壳呈现暗金色的“掠食者”，硬顶着自动炮塔的火力，用巨大的鳌肢开始撞击闸门的主体结构！
警报声凄厉地响起！
“三号闸门结构完整性下降至67%！
预计支撑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一旦闸门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城主！”
雷刚急声道，“下命令吧！”
千钧一发之际，林渊的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了零微弱但清晰的声音，是通过禁闭室的内线传来的。
“林渊……让我试试。
我能……能让它们停下来。”
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雷刚勃然大怒：“荒唐！
您难道要相信一个怪物的……打开内线广播。”
林渊打断了雷刚，对技术人员下令。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雷刚脸上，那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
“所有人，守住岗位。
陈默，带一队人，去禁闭室把零带到这里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他有任何异动……你知道该怎么做。”
几分钟后，零在陈默和两名精锐士兵的“护送”下，来到了指挥中心。
他看起来更加虚弱，似乎之前的“沟通”对他消耗极大。
雷刚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零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首接投向全息沙盘上那沸腾的红点，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再次开始那种奇异的低吟，双手微微抬起，仿佛在触摸无形的琴弦。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
掠食者的攻击依旧疯狂。
雷刚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
但渐渐地，沙盘上的红点出现了变化。
它们狂暴的攻击节奏开始变得混乱，一些掠食者甚至停下了动作，茫然地原地打转。
那只暗金色的掠食者首领，也停止了撞击闸门，巨大的头颅左右摆动，发出困惑的嘶吼。
有效！
真的有效！
指挥中心里的人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零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开始摇晃。
他肩头那只幽蓝的蝴蝶也变得光芒黯淡。
“它……它们的‘王’很愤怒……我……我无法完全控制……”零艰难地开口，“但它……同意撤退……条件是……打开西面的废弃通道……让它们离开……打开通道？
让这些怪物从我们的防线内大摇大摆地离开？”
雷刚几乎是在咆哮，“这绝对是陷阱！”
林渊看着沙盘。
掠食者的攻势的确在减缓，但它们依旧聚集在城外，如果此刻反扑……这是一个赌博。
是相信零，赌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可能；还是相信雷刚，用战士的鲜血去换取一场惨胜。
时间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闸门结构完整性的下降。
林渊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按照他说的做。”
林渊的声音斩钉截铁，“打开西面废弃通道的隔离门。”
“城主！”
雷刚目眦欲裂。
“执行命令！”
林渊厉声道。
命令被下达。
几分钟后，在全息沙盘和所有人的注视下，城外的掠食者群如同退潮般，开始有序地通过西面打开的通道，消失在荒野的废墟之中。
危机，暂时解除了。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那个几乎虚脱倒地的少年。
零扶着控制台，虚弱地对林渊说：“它们……只是饿了。
它们在寻找……没有被‘系统’污染的食物……”雷刚狠狠地瞪了零和林渊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那背影充满了愤懑与决绝。
林渊知道，城外的威胁暂时解除，但城内的裂痕，己经无可挽回地扩大了。
他保下了零，但也点燃了另一重更危险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