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当家的说了，他说有您在就行。”
等秦嵩回来已是傍晚。
看着他手里塞满的东西，我有些恍惚。
最上面的那一盒，是禹州最有名的酒楼，朱雀楼的忘忧糕。
单不说限量，就是排上，也得花上数十两银子。
去年年关时，我跟秦嵩提过一嘴，若是能在走之前能尝一尝忘忧糕就好了。听闻吃下忘忧糕的人，只知人间美味如此，再不念前尘伤心事。
而秦嵩却嗤之以鼻，“就一破糕点卖那么贵，我们攒钱有大用处，难道你不想早些回去？”
我觉得他说的对，比起什么忘忧糕，我还是想早些回家。
如今想来，真是讽刺。
柳芊芊看到我热切与我打招呼，“林小姐，今日秦公子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这忘忧糕真的太好吃了，你要不要也尝尝？”
此刻柳芊芊脸上明艳的笑意太刺眼，晃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我实在扯不出笑容，僵硬对着秦嵩喊了句，“你跟我来。”
等离开旁人视线，我回身正对上秦嵩双眼，“你看上她了？”
秦嵩脸色一沉，“林梦，你能不能别总是疑神疑鬼，我不过带她逛逛街买点东西，你瞎说些什么，你心眼就这么小吗？”
一股火窝在我心底，我没忍住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4
秦嵩瞪大眼睛看着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倒是柳芊芊娇呼一声，快步跑了过来。
“你怎么能打秦公子啊？”柳芊芊满脸震惊，一手挽住秦嵩的胳膊，一手摸上他的脸。
秦嵩这时也回过神，“林梦你发什么疯？”
“你不过是秦公子的义妹，秦公子供你吃穿已是仁义，你怎能恩将仇报？”柳芊芊脸上全是愤懑神色。
“义妹？”我缓缓念了一遍。
刚来这禹州时，为了行事方便，我们商量好以兄妹为称。但时间一长，周边的邻居和自家伙计都默认我和秦嵩已然是夫妻，也再没人提过兄妹二字。
我其实也想过要不要先成亲算了，最后还是觉得得在回家后，在父母亲朋的见证下再结为夫妻。
后来忙于挣钱，也没太在意这回事。
秦嵩垂下目光，没有立即出声回答我。
“秦嵩，你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义妹吗？”我
我费劲千辛终于攒下黄金十两。
等买下当铺里的那块暖玉，我和男友秦嵩便能回家了。
可秦嵩连夜偷走了所有的钱。
第二日一早，他牵着一位面容姣好，玉软花柔的女子回来。
他说，“芊芊身世凄惨，我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我看了看自己略有些褶皱的衣裳，又望了眼对面女子身上的绮丽罗裙。
我知道，那是用金丝银线勾勒的，绣工精湛。
我也认得她，闲云坊的琵琶妓，柳芊芊。
1
我哑着嗓音问，“剩下的钱呢？”
哪怕柳芊芊是招牌，替她赎身也到不了十两黄金的地步。
秦嵩心虚避开了我的目光，“芊芊在闲云坊用惯了好的，所以我给她买了些首饰衣裳。”
他说罢从怀里掏出剩余的几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住颤抖的双手，“秦嵩，你知道这钱是要做什么的。”
秦嵩舔了下嘴唇，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行了行了，用了再赚就行了，难道你忍心看芊芊她整日抛头露脸，斟酒陪笑吗？”
“同样是女人，你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
没等秦嵩继续说，柳芊芊在一旁出了声。
“小女自知大恩难报，甘愿做牛做马报答秦公子和林小姐。”她眼圈发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垂垂落泪。
秦嵩赶紧柔声安慰道，“钱财只是身外物，如今你也没有去处，就先在这客栈住下来吧。走，我带你看看房间。”
他带着柳芊芊就上了楼，没再看我一眼。
我不知他是不敢，还是不愿。
我伸手将那几块碎银子揣进荷包里，重新翻开账簿。
这家客栈是我和秦嵩三年前开的。
那时是我们刚穿越来这里的第二年。
与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都不一样，我和他仅仅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
我们靠着记忆做出各种小玩意儿摆摊卖了，才盘下这家客栈，也算给自己个落脚地。
后来我还开了家胭脂铺。
不过为了凑钱，前不久我才将铺子卖了。
换的钱……如今被柳芊芊穿在身上。
2
不算来这的时间，我和秦嵩也在一起五年了。
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来这以后，我只想赶紧找到方法回家。

两年前我去城外寒山寺上香，偶遇一位高僧。
那位高僧似乎意有所指说了一句话，“十两黄金能得金黄暖玉，迷失之人自能安然返乡。”
我寻便整个禹州，只有一家当铺有一枚金黄暖玉。
从那以后，我整日起早贪黑，客栈和胭脂铺两头跑，有时间还会去街头摆摊。
而秦嵩，偶尔也会在客栈打打下手，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出门与朋友相聚。
他说有了这些情分，我们的生意便能更好些。
想到这，我甚至有了一丝怀疑，之前他的每次外出是友人相邀，还是佳人有约。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秦嵩和柳芊芊。
我此时无意与他们多言，可柳芊芊抢先上前一把挽住我的手臂。
“林小姐，过段时日等我修好了琵琶弦，我便能同你们一起挣钱了。柳公子替我筹钱不容易，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恩情。”
我没出言反驳她，那一锭锭金子其实都是我挣来的。
因着我需要钱，也知道她的确能有所助力。
不谈别的，她那一手琵琶功力，的确无人能与之媲美。
秦嵩靠近了我几步，压低声音与我说，“梦梦，今日是我话说重了，你别生气。放心，这钱很快能挣回来，你好好经营客栈就是。”
说罢他站回柳芊芊身边，他俩相视一笑，四目间似有万分缱绻，而我站在一旁更像是个外人。
二人一同踏出我这房门后，一股难以言说的怅然涌上我的心头。
我刚才看到柳芊芊身上挂了一串玉珠。
那是两年前秦嵩买的，我无意之间见过。
但他说是送给哪位公子哥的生辰礼，如今看来，那位公子哥倒是姓柳的。
所以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秦嵩是不是很早就想好要拿钱替她赎身了？
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真苦。
3
坐在屋里愣了好半晌，我突然反应过来与其自己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问个清楚。
可我找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两人。
伙计告诉我，秦嵩带柳芊芊出去了，说是要带她好好逛一逛这禹州。
我不禁想笑。
人柳芊芊该比他在禹州待得久，哪用他当这个向导？
“他忘了今日要去采买酒和食材？
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好不容易才压下嗓音中的颤抖。
柳芊芊也同时转头看向他。
秦嵩抬头望了我一眼，又随即看向一边的柳芊芊。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终是出了声，“是。”
柳芊芊的紧张神色全然松动下来，她忙拉着秦嵩去她房里，说是有上好的药膏，可以淡化红肿。
而我，直愣愣看着秦嵩的背影，久久没有回头。
这夜我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想的是我和秦嵩从相识到相恋的时刻。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我才起身，而柳芊芊和秦嵩又出门了。
哪怕我情绪低沉，但客栈的生意依旧不能停。
如今我唯一的念想便是，早日筹钱回家。
他秦嵩若是不想走，随他就是。
5
下午等客栈人少了些，我独自上了趟街，准备去当铺看看那块金黄暖玉是否还在。
没成想刚走过两条街，就听到一声吆喝。
“看相看相！”
我没心思算命，都懒得瞅一眼，不料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我吓得一个趔趄往旁边一躲，正巧摔到摊上。
顿时只觉一阵头晕。
一旁的摊主还在念叨，“诶姑娘，看个相吧，特别灵验的。”
等我好不容易站起身，一眼便见到摆摊的那人。
他竟然和两年前我在寒山寺见到的高僧长得一模一样。
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怎么是你？！你不是高僧吗，怎么会是个算命的？”
那假高僧看清我的长相后也是一惊，忙想逃，却被我死死拽住。
“姑娘，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认错人了。”
我随手从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重重搁下，“说清楚钱就是你的，不说的话我们现在就上官府！”
那算命的最终还是说了。
他原本就靠摆摊看相，两年前有位公子找上他，说只要按他所说的做，便能得五十两银子。
那些话都是他跟着学的。
后来他拿钱回了老家，钱用完了所以又回来摆摊了。
“那暖玉呢？是骗我的？”我又惊又怒。
“别的我都不知道，都是那位公子教我说的。”
我怔怔松开了手，扭头往当铺跑去。
当铺老板很爽快承认了这件事，他甚至直接将那块暖玉递给了我。“姑娘，我实在不忍心继续
嵩却突然不急不慌坐了下来。
“分家也行，只是……林梦，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我呼吸一滞。
看着他的做派，突然心里没了底。
“你别忘了，官府的文书上是我的名字，签字画押的也是我。这客栈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秦嵩嘴角擒笑，悠悠然看向我。
周身的血全涌上我的心头，轰得一声，震得我全身发麻。
“你别忘了，这是禹州。”
“没了我，你怎么活下去？”
秦嵩的话一字一字敲在我的心上，我死死攥紧拳头，浑然未觉指甲已深深嵌入我的掌心。
见我没接话，秦嵩的语气又软了几分下来，“梦梦，我是怕你没了盼头，也不是有意欺瞒你，你好好经营这客栈，我不是那般无情的人。”
他的嘴脸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可怕。
“你的意思是我挣钱，给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