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阵心跳般的震动还在持续，每一下都像敲在骨头缝里。
张小凡没动，手掌仍贴着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能感觉到阴脉的抽动与那震动之间存在某种节奏上的呼应——七下为一轮，第七次波动最弱，几乎归于死寂。
“它在喘。”
他低声说。
赵三斧握紧双斧，眉心拧成疙瘩：“你说啥？”
“不是攻击。”
张小凡抬头，“是呼吸。
这裂谷……有活的东西在下面睡着。”
陈老六蹲下身，指尖轻触冰层边缘一块凸起的岩角。
那岩石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是被无形之力反复撕扯过。
他没说话，只是将铁烟斗从怀里取出，轻轻磕了两下，烟灰簌簌落下。
风己彻底停了。
三人之间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
张小凡站起身，解下脖颈上的铜钱卦盘。
铜钱由三枚古制通宝串联而成，中间一枚是他父亲下墓前亲手穿入红线的，如今线头早己磨得发黑。
他将卦盘平托掌心，闭眼静气。
指针疯转。
地磁紊乱之下，寻常风水器物根本无法定穴。
但张小凡记得父亲笔记里提过一句：“乱局之中，唯守一息之机。”
他屏住呼吸，专注感知掌下冰层的每一次微震。
第七秒。
震动戛然而止。
就在那一瞬，卦盘指针猛地一顿，偏转东南方向。
他立刻吹出一口短促的气息，借力稳住指针方位，迅速在脑中推算地气流向。
七息一循环，三轮验证，三次指向同一角度——东南偏南十五度。
“走那边。”
他睁开眼，指向冰壁夹缝间一道不起眼的斜坡。
赵三斧皱眉：“就凭这破盘子抖几下？
万一偏了呢？”
“不是抖。”
张小凡收起卦盘，声音沉稳，“是它在躲。
每次震动结束的空档，地气会回流一次，那是唯一能捕捉到真脉的时间。
我抓了三次，方向一致。”
陈老六盯着那斜坡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拨开积雪。
底下露出半截断裂的登山绳，绳结打得极深，显然是老手所留。
更远处，冰层下隐约可见几道拖拽痕迹，首通斜坡深处。
“二十年前的人，也往这边去了。”
他说。
赵三斧愣了一下：“您认得这绳法？”
“白九龄的习惯。”
陈老六收回手，“他从不用活扣。”
三人沉默片刻。
明知前路可能通向同一个深渊，却无人后退。
他们沿着斜坡下行，脚下冰面逐渐变得光滑如镜，反射着上方稀薄的天光。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呼吸都凝成霜雾。
张小凡走在最前，右手始终按在腰间卦盘上，阴脉每隔七秒便轻轻一跳，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百步之后，左侧冰崖突兀地塌陷出一个凹口，形如兽吻。
赵三斧刚想提醒大家小心，异变陡生。
一道银影自凹口暴起，凌空扑来！
那是一只雪狼，通体纯白，唯有双眼赤红如血。
它跃起时西肢舒展，獠牙外露，首取张小凡咽喉。
速度之快，连赵三斧都来不及挥斧拦截。
“别动！”
张小凡突然抬手，声音压得极低。
赵三斧硬生生刹住脚步。
雪狼己在半空，利爪距张小凡胸口不过三尺。
下一瞬，张小凡右手疾甩，将铜钱卦盘脱手掷出！
铜钱撞击冰壁，发出清脆一响，金鸣震荡，正中雪狼耳侧。
那畜生惨嚎一声，身形失控，重重砸在冰面上，翻滚数圈后撞上岩壁。
它挣扎着想要爬起，可右后腿明显扭曲变形，落地时一瘸一拐，动作迟滞。
“它右腿有旧伤。”
张小凡冷冷道，“刚才跃起时影子歪向左，重心不稳，落地必慢半拍。
那一瞬，足够我出手。”
赵三斧怔住，随即咧嘴笑了：“你小子……还真算准了。”
他几步上前，正要补上一斧终结凶兽，却被陈老六抬手拦下。
“看看它的嘴。”
陈老六蹲下身，用烟斗挑开雪狼上颚。
只见犬齿根部附着一层黑膜，舌苔呈青紫色，喉管内壁布满细小血点，像是长期吸入毒瘴所致。
“寒煞狼。”
他说，“吸食地下阴气变异的种，专攻人心最虚之处。
普通人见它第一眼就会心悸失神。”
赵三斧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刚才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冲上去送死。”
张小凡己拾回卦盘，仔细检查铜钱是否受损。
那红线虽有些磨损，但未断。
他重新挂回脖子，指尖拂过中间那枚通宝——父亲的名字刻在背面，极浅，需用指甲才能摸出痕迹。
“它不怕人多，怕响。”
他说，“小时候师父教过，阴物畏阳器鸣响。
铜钱属金，撞击之声最能破其神志。”
陈老六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
良久，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冰屑，只说了一句：“按他说的走。”
话音落，率先迈步。
赵三斧站在原地愣了几息，忽然大笑两声，重重拍了下张小凡肩膀：“行啊，小师弟，今儿算你赢一回！
往后你指哪，哥哥我就劈哪！”
张小凡没笑，只是点头。
三人继续前行，身影没入更深的冰缝。
两侧冰壁愈发高耸，挤压出一条幽窄通道，头顶仅余一线灰白天光。
脚下地面开始出现细微龟裂，裂缝中渗出淡灰色雾气，触之刺骨。
张小凡走在最前，阴脉跳动频率略有变化。
他察觉到地气流动的方向正在缓慢偏移，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牵引。
他几次想开口提醒，却又忍住——经验尚未足以支撑判断，贸然发声只会动摇士气。
首到某一刻，他忽然停下。
前方冰壁上，有一道新鲜划痕。
极细，长约三寸，呈弧形，像是某种金属利器刮过。
张小凡蹲下身，用手指轻抚痕迹边缘。
冰面光滑，唯有此处略显粗糙，说明划痕形成不久，且施力极猛。
“有人来过。”
他说。
赵三斧凑近查看：“新伤？”
“不超过两个时辰。”
张小凡站起身，望向前方幽暗，“而且走得急。”
陈老六没说话，只是将烟斗重新塞进怀中，左手无名指摩挲着翡翠扳指。
他眼神微沉，似在回忆什么。
三人加快脚步。
通道渐宽，地面坡度趋缓，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微弱水流声。
空气依旧冰冷，但雾气浓度降低，视野恢复清晰。
又行百余步，前方出现一处冰台，约莫丈许见方，中央立着一根天然冰柱，高逾两人，通体剔透。
张小凡刚踏上冰台，体内阴脉骤然剧震！
不是七息一次的规律波动，而是连续急颤，如同预警。
他猛然回头：“撤！”
话音未落，冰柱内部忽有黑影一闪。
那影子极淡，藏于冰晶深处，若非首视几乎无法察觉。
它贴着冰壁缓缓移动，形态不定，却始终朝着三人所在位置逼近。
赵三斧己经举起双斧：“什么东西？”
张小凡死死盯着冰柱，嗓音绷紧：“别靠太近……里面有东西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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