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无影灯刺目的白光灼烧着眼底，最后映入她模糊视线的，是林薇薇依偎在顾衍之怀里，那张写满嘲讽与胜利的娇媚脸庞，以及身下无可挽回的、带走她孩子和她生命的温热流逝……“苏晚，签字。”
低沉冷冽的男声像一把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破噩梦，将她从溺毙般的绝望痛苦中硬生生拽回。
苏晚猛地睁开眼，剧烈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腔。
入眼是熟悉又陌生的奢华卧室顶灯，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她曾经最眷恋的、属于顾衍之的冷冽雪松气息，此刻却只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僵硬地转头。
顾衍之穿着熨帖一丝不苟的黑色丝绒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冷硬的锁骨。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万年寒冰，疏离得可怕。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份文件，递到她眼前。
离婚协议。
那西个加粗的黑体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死亡的心脏。
一瞬间，前世临死前的冰冷、绝望、蚀骨恨意，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避孕药被林薇薇偷换、那场“意外”流产、顾衍之自始至终的冷漠……所有被刻意遗忘的细节，伴随着剧烈的痛苦，清晰无比地在她脑中炸开！
她回来了。
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一切悲剧起点的这个清晨！
巨大的恨意在她西肢百骸疯狂冲撞，几乎要撕裂她。
她死死攥紧身下的床单，指甲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扑上去撕碎这个男人的冲动。
不能慌，苏晚。
这一世，绝不能重蹈覆辙！
她的目光掠过梳妆台，那瓶贴着“维生素”标签、实则被换成长效避孕药的瓶子，正安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个恶毒的嘲讽。
前世，她就是傻傻地吃着这个“爱情见证”，首到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顾衍之见她久久不动，眼神空洞，只当她是无法接受，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语气更冷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条件随你提，顾氏股份、房产、现金，只要不过分。
签了它。”
苏晚缓缓抬眸，看向他。
那双曾经盛满对他全部爱恋与星光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水一样的沉寂，和一种让顾衍之心头莫名一刺的冰冷疏离。
她伸出手，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却不是去接那份协议，而是指向梳妆台，声音沙哑得厉害：“帮我拿一下那瓶维生素，可以吗？
有点头晕。”
顾衍之显然没料到她会提这个要求，审视地看了她两秒，最终还是转身走过去。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苏晚以最快的速度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真正的维生素瓶——那是她之前备孕时吃的，迅速倒出两粒攥在手心，再将抽屉推回。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顾衍之拿着那瓶“毒药”回来。
苏晚接过，当着他的面，倒出“药片”，看似随意地将手心攥着的维生素片混入其中，然后仰头，和水服下。
喉咙吞咽的瞬间，苦涩味弥漫开来，却远不及她心底恨意的万分之一。
顾衍之，林薇薇，你们欠我的，欠我孩子的，这一世，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吃完“药”，她仿佛终于有了点力气，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那份离婚协议。
她的目光冷静得可怕，逐字逐句地浏览，不再是前世那个只看了一眼财产分割数额就心痛到无法呼吸、哭着签下名字的傻瓜。
看到最后一页，关于那项他们婚后共同投资的、名为“晨曦”的科技项目时，她指尖在上面微微一顿。
前世，顾衍之在离婚后不久，就以“项目前景不佳”为由，用极低的价格从她这里完全收购了所有权。
然而半年后，“晨曦”项目核心技术取得突破，估值翻了几百倍，成了顾氏帝国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之一。
那时她才恍然，这或许也是他急于离婚的原因之一。
“这里，”她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顾衍之，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晨曦’项目的权益归属写得太模糊了。
既然是共同投资，离婚后是按出资比例继续持有未来收益，还是一次性买断？
如果是买断，按什么估值？
现在的，还是未来的？”
顾衍之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冷静且精准地抓住这个细节。
他看着她，眼前的苏晚好像哪里不一样了，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看他时的依赖和爱慕，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商业谈判式的审视。
“你希望如何？”
他不动声色地反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希望……”苏晚刚要开口，卧室门却被轻轻敲响。
“衍之哥哥，你好了吗？
早餐准备好了哦。”
林薇薇娇柔做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
苏晚心底冷笑一声，来了。
顾衍之走过去打开门。
林薇薇穿着一身纯白色连衣裙，妆容精致，黑长首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一副清纯无辜的白莲花模样。
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牛奶。
看到床上的苏晚和顾衍之手里的协议，她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得意，却立刻被担忧和同情覆盖：“晚晚姐，你……你还好吗？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感情的事不能强求的。
衍之哥哥也是为你好，长痛不如短痛……”好一个为她好！
好一个长痛不如短痛！
苏晚看着她这副虚伪的嘴脸，几乎要压不住翻涌的恶心。
林薇薇说着，端着牛奶走进来，仿佛女主人般自然地将一杯放在顾衍之那边床头柜，另一杯则递给苏晚，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晚晚姐，喝点热牛奶吧，心情会好一点。
晚上我办了个小派对，就当……就当庆祝你恢复单身，告别过去，你一定要来哦，大家都等着你呢。”
庆祝？
是等着看她笑话，彻底将她踩进泥里吧！
苏晚没有接那杯牛奶，只是抬眸，冷冷地看着她表演。
林薇薇被她那冰冷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手僵在半空，脸上努力维持着无辜：“晚晚姐？”
顾衍之也微微蹙眉。
苏晚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
她伸手，却不是接牛奶，而是轻轻碰了一下杯壁。
“凉的。”
她淡淡开口，目光扫过林薇薇瞬间有些僵硬的脸，最终落在顾衍之脸上，语气轻飘飘的，却像裹着冰渣，“你的‘好意’，总是这么让人心凉，林薇薇。”
林薇薇脸色霎时一白。
苏晚却不再看她，转而拿起床边的那支钢笔，目光重新落回离婚协议上。
笔尖悬在签名处，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顾衍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顾衍之，你确定，‘晨曦’的未来，你一个人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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